而吐穀渾敢在大唐最鼎盛之時反叛,顯然是蓄謀已久,各方麵都綢繆妥當,房俊倉促之下前往河西,形勢與當初覆亡薛延陀大相徑庭,甚至截然相反,如何能夠戰而勝之?
至於什麼“以死報國”之類的鬼話,他更是呲之以鼻。
身份地位到了他們這等程度,縱然戰局有失,又哪裡會有性命之憂?隻需逃回長安,縱然削爵罷職,照樣活得有滋有味,過個幾年風頭一過,還不是加官進爵?
李元景哈哈一笑,放下茶杯,老神在在的看著柴哲威道“房俊出征,右屯衛隻剩下一半,這玄武門可說是儘在譙國公的掌握之下。”
柴哲威先是一愣,旋即嚇了一跳,失聲道“王爺想乾什麼?”
李元景搖頭笑道“這麼大反應作甚?對於陛下,本王隻有崇敬與欽佩,斷然不敢行那等悖逆之事。不過眼下太子與晉王的儲位之爭愈演愈烈,誰掌控玄武門,誰就等於掌控長安鎖鑰,譙國公定會成為兩方拉攏之對象。隻不過,朝堂上最忌諱便是搖擺不定,有些時候看似左右逢源,實則裡外不是人。譙國公該有自己的誌向與抱負,不應隨波逐流,毫無主見。”
柴哲威又有些迷糊了。
哪來的左右逢源?人家太子根本就不重視他,甚至恨不得乾脆將他這個左屯衛大將軍的軍職給一擼到底,換上東宮一係的人馬。能夠拉攏他的,唯有晉王李治。
這是讓我支持晉王,協助晉王爭儲?
可就算是晉王成功爭奪儲位,你荊王殿下又能有什麼好處?
李元景明白柴哲威的疑惑,也不裝神弄鬼,笑了笑,低聲道“渾水才能摸魚,撥亂才能反正。隻有這長安城亂起來,咱們才能從中攫取利益。否則一切按部就班,何時能輪得到咱們?”
柴哲威恍然。
眼下朝中雖然動蕩,但實際上各方勢力之間已經達到一個平衡。關隴貴族遭受打壓,但是根基深厚,陛下也不可能將其連根拔起,那樣影響太過深遠,會使得朝政陷入混亂。
山東世家與江南士族趁勢而起已是不可避免,隻不過這兩方在朝中根基淺薄,隻能一點一點蠶食關隴貴族讓出來的利益,不敢大動乾戈,否則他們就會成為下一個被皇帝打壓的對象。
三方勢力,相互牽製又相互忌憚,取得了李二陛下一直謀求的平衡局麵。
誰想要在這等狀態之下打破平衡,殊為不易,且很有可能會遭受集體反彈,成為眾矢之的。
然而吐穀渾之反叛,卻存在以外力打破朝局平衡的可能。
無論李元景亦或是柴哲威,想要在朝局平穩之時攫取利益,那就要麵對眼下既得利益者的反擊,難有勝算不說,稍有不慎甚至能夠招致滅頂之災。可一旦朝局動蕩,有外力壓迫,那便是渾水摸魚的好機會。
柴哲威想了想,覺得李元景這人雖然性格缺陷太大,但是眼光卻著實不錯,試探著問道“以王爺之見,應當如何?”
李元景這時候卻玩起了深沉,搖搖頭,笑吟吟道“非是吾等應當作甚,而是朝局走勢如何,需要吾等作甚!吾等忠君愛國,豈能眼看著局勢糜爛?自有平複亂局、護佑長安之責。”
柴哲威明白了,這位王爺打得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讓晉王領頭去鬨,等到局麵糜爛之時,再以正義之名,出麵收拾殘局。如此不僅能夠攫取最大之利益,還能名正言順,誰也挑不出錯處。
真真是老奸巨猾啊……
隻不過若想要晉王跳出來搞事情,就必須給於其強力之支持,使其擁有搞事之底氣,否則手中無兵、軍中無人,哪裡有鬨事的膽子?
房俊出征河西,右屯衛隻剩一半,隻要他柴哲威表態支持晉王,就會使得晉王膽氣倍增……
當真是好算計。
隻要晉王入彀,掀起爭儲之風波,再有外部壓力,長安勢必亂作一團,動蕩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