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頷首,語氣堅定“沒有什麼當真不當真,此戰許勝不許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不外如是。”
李淳風肅然起敬,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貧道就在長安備好美酒,恭候二郎凱旋而歸,屆時定當痛飲三百杯!”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此之謂英雄也。
敵寇縱然強大,但若唐軍上下儘皆抱定必死之誌,無懼強敵勇猛無儔,又怎知不會重演“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之戰列?
以寡擊眾、以少勝多,自大唐立國之日起就曾無數次上演,說是將卒用命也好,說是蒼天眷顧也罷,未嘗不能獲得一場大勝。
房俊感受到李淳風真摯的擔憂,心底難免溫暖,大笑道“這可是太史令自己說的?哈哈,到時候可千萬莫要借尿遁才好!”
李淳風便一臉窘迫,麵紅耳赤,辯解道“二郎此言差矣,貧道固然酒量欠佳,但人品卻不容底毀。前番酒宴之上尿急,故而避席如廁,怎料回返之後宴席已然散去,為之奈何?”
心裡不禁後悔不跌,怎麼慶祝都行,可為何偏偏一時最快,要與這廝痛飲三百杯?
誰都知道這廝酒量如海,千杯不醉,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實在不行,那還是得尿遁才能保得一命,至於臉麵,隨它去吧……
聽到“尿遁”之事,連心思沉重的李承乾也不禁莞爾,笑道“太史令放心,屆時若是酒力不濟,無需尿遁逃避,孤來替你擋幾杯便是!”
李淳風苦笑道“多謝殿下體諒,微臣一時口誤,導致鑄下大錯,越國公酒量如海,微臣實在是自取其辱。”
房俊笑了笑,心情卻並不輕鬆。
吐穀渾此次反叛,必定籌謀已久,不開戰則已,一旦開戰必定鋪天蓋地迅猛如虎,將騎兵之優勢發揮得淋漓儘致。若是對上數倍於己的步卒,房俊絲毫不需,自詡憑借右屯衛可將其輕鬆擊敗,但是數萬騎兵漫山遍野的發起衝鋒,火器到底能否抵擋得住?
這實在是令人心裡沒底。
……
回到右屯衛軍營,房俊便將裴行儉、高侃、程務挺叫到大帳,又命人將河西的沙盤搬來,對照著牆壁上的輿圖,商議對敵之戰略。
河西走廊乃是溝通東西之要道,因兩山夾峙、地域狹長,故而得名。南部是縱橫千裡的祁連山,北部則是阻擋了塞北寒風的合黎山,東部的烏鞘嶺則被視為河西走廊與關隴的分界,由烏鞘嶺向西,便是河西走廊。
祁連山頂的雪水融化,彙聚成無數河流,沿著山坡向南流入河西諸郡,孕育了這一片水草豐美的土地。
從輿圖上看,祁連山似乎隻是一道屏蔽南北的山脊,但是房俊知道,祁連山雄奇峻偉,山連山、嶺連嶺,千溝萬壑,大氣磅礴,雪山綿綿,乃是寬度達到一百公裡以上的大型山脈。
也正是因為祁連山溝壑縱橫,將山體分割得破碎險峻,所有有數條山口可以連貫南北。但是吐穀渾一旦反叛,騎兵入寇河西諸郡,勢必傾儘全力,數萬精騎想要翻越祁連山卻非是一件易事。
所以可供吐穀渾通行的山口,就唯有位於祁連山中段的大鬥拔穀。
此地曆來是西部匈奴、突厥、羌、甚至是吐蕃等族相互聯係、貿易往來的交通要道,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河西四郡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大鬥拔穀便位於張掖附近,若敵軍由此而出,可直抵張掖城下,進而東西分兵,十餘日之間便可席卷整個河西。
沙盤之上,房俊用一枚小紅旗插在大鬥拔穀的位置,喝了口茶水,問道“敵軍勢大,吾等隻能采取守勢,避免與其野戰,諸位不妨說說看,該將何處設為主要防守之要隘?”
敵我雙方兵力對比懸殊,敵軍又是機動力極強的騎兵,野戰拒敵乃是下下之策,隻能固守戰地,以火器抵禦,消磨敵軍之銳氣,使其難以達成戰略目標,而後再擇機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