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讚普甘願“引狼入室”,希望能夠借助阿拉伯人的力量消耗大唐,即便有可能由此引發反噬,被阿拉伯人竊據中原,甚至將吐蕃包圍於高原之上,逐步蠶食,終至滅亡。
這是拿吐蕃的國運去賭博。
桑布紮無話可講,他隻是一個臣子,而且是一個沒有自身勢力、沒有野心的臣子,除去聽命於讚普之外,他不會做任何事。
“讚普英明神武,無論如何抉擇,臣下皆鞠躬儘瘁、誓死相隨。”
桑布紮當即表態。
鬆讚乾布甚是欣慰,含笑道“既然如此,吾欲派塞汝貢敦領取一軍,兵出疏勒,協助阿拉伯人攻略西域,汝以為如何?”
桑布紮愕然“阿拉伯人集結數十萬大軍攻伐西域,大唐安西軍不過數萬之眾,河西混戰在即,其國內不可能予以支援,何需吐蕃出兵?”
在他看來,阿拉伯人綢繆已久,大軍攻伐西域,區區安西軍必定難以抵擋,西域陷落乃是必然。這個時候吐蕃出兵相助阿拉伯人,等於憑白留給大唐口實,何其蠢也?
況且塞汝貢敦乃是“四賢臣”之一,地位與他相等,但更重武事,是鬆讚乾布在軍隊之中最有力的臂助,且素來與祿東讚不睦。
派這樣一個吐蕃重臣前往西域協助阿拉伯人,實在是不明智……
鬆讚乾布卻不以為然,他伸出一根手指,沉聲道“火器!汝尚未見識到唐軍火器之威,故而有此意見,否則斷然不會說出這等話語。阿拉伯人固然以征戰為生,不畏死戰,但是在安西軍的火器麵前未必就討得了好。在其在安西軍麵前撞得頭破血流之時,吾出兵相助,更能夠獲得阿拉伯人的信任,不然其困於西域不得寸進,無法威脅河西、關中,吾之綢繆,豈非儘數落空?”
他從來不承認阿拉伯人的戰鬥力。
那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除去被信仰所武裝之後戰線的悍不畏死之外,無論裝備、戰略、戰術都泛善可陳。在泰西之地耀武揚威,欺負那些幾十幅甲胄、數百奴隸的“城主”尚可,但是對上武裝到牙齒的安西軍,並無勝算。
前番穆阿維葉親率大軍攻伐西域,就被打得丟盔棄甲狼狽而逃……
而這,也是他敢於同大食國聯盟的主要原因。
他不相信阿拉伯人能夠長驅直入攻陷西域之後更進一步占據河西、關中,甚至飲馬中原。
關鍵時刻,吐蕃隨時隨地都可以半路出兵,隻需截斷阿拉伯人的補給線,他們就隻是一群沒了牙齒的豚犬而已,可恣意蹂躪……
桑布紮雖然不知火器為何讓讚普如此忌憚,但是他素來信任讚普之能力,故而並不反對,隻是提醒道“還是應當讓塞汝貢敦注意一些,若是能夠喬裝協助阿拉伯人,不使安西軍察覺才是最好。”
鬆讚乾布欣然道“此等事,汝自去與塞汝貢敦商議便是。”
他素來懂得放權,絕不會“事必躬親”,而且吐蕃國內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就算他意欲將讚普之全力歸於一人,也很難成行,反而惹得國中大臣不滿,陡生變故。
大鬥拔穀。
烈日酷曬,熾熱的太陽將大地中蘊含的水分蒸發出來,水汽在地表嫋嫋上升,遠遠望去,鏡像扭曲。
一側奔騰的弱水似乎也安靜了一些,多日來未曾降雨,這條發源於昆侖之北、穿越戈壁荒灘奔流至此的河流溫順如同少女,河水在陽光之下泛著粼粼波光,嘩啦啦的流淌。
穀口之前,儼然已經成為一處巨大的工地。
上前兵卒赤膊奮戰,將石料填入地基之中,攪拌均勻的水泥澆灌其上,一層一層的壘砌起來,一座堅固的堡壘拔起而起。
兩側又修築數道長長的牆壁,山坡上以火藥炸山開采而出的石料源源不斷的運抵此處,數千從附近征集而來的民夫揮汗如雨,絲毫不因酷熱勞累而減緩勞作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