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一個塊壘,橫亙胸口,時不時的想起就堵得發慌。
若是當初自己能夠一直將房俊收在麾下,以房俊今時今日所展現出來的能力,以及其所掌握的地位、權勢、兵力,自己意欲問鼎大寶的成功率豈非成倍增加?
當然,他也知道這其實並不怪他,他本身並未做錯什麼,隻不過是房二那廝忽然之間變了個人一般,才華橫溢文武雙全。
最為重要的是,人家忽然就不跟他玩兒了……
非但房二那廝自己不跟他玩了,還將薛萬徹也給拉攏過去,如今與自己形同陌路。再想想這兩人一個在遼東充任先鋒攻城拔寨,深受李二陛下之信任,另一個在河西大敗吐穀渾,兵權在握聲勢一時無兩,李元景就愈發憋屈得難受。
若是這兩人依舊在他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也不知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使得這等能力卓越之輩先後與自己分道揚鑣。再看看自己身邊剩下的這些人,柴令武、杜荷一介紈絝子弟,紇乾承基等人上不得台麵……
真真是令人扼腕歎息,愈想愈慪氣。
董明月起身,跪坐在李元景身後,一雙柔夷搭在他肩膀上輕輕揉捏,柔聲道“王爺何必如此?風雲變幻,世事難料,更何況是人心。所謂英雄造時勢,待到王爺風生水起、大勢在手,自然無數豪傑望風景從,又何需區區一個房俊?至於奪嫡之良機,更毋須嗟歎。晉王得關隴門閥之扶持,必然不甘蟄伏,總歸是要攪風攪雨的,王爺潛藏深淵,隻待時機來臨自然一飛衝天。”
嗅著美人身上的香氣,李元景漸漸冷靜下來。
他雖然天資有限,但到底不是個蠢人,不過是心中寄望太高,遭遇挫折有些焦躁罷了。
呷了口茶水,他幸災樂禍道“眼下房二越是聲威赫赫,柴哲威那小子便越是灰頭土臉。誰能想到來勢洶洶的吐穀渾大軍居然如同泥胎陶塑一般,一捅就破?嘿嘿,柴哲威估計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
柴哲威的壓力越大,就越會急於求變,不肯安於現狀,那麼就隻能愈發向他靠攏。
這人雖然膽小如鼠、愚蠢如豬,可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裡,手裡又有如今長安唯一的一個齊編滿員的軍衛,或可堪當大任。
隻是不知,禦駕親征的李二陛下,究竟何時能夠重返長安?
若是再拖延些時日便最好,一旦長安的局勢徹底打亂,再想收拾起來就非是朝夕之功。到那個時候,即便李二陛下回返長安,朝中各方勢力也已經有了變化,禍亂之根源更是埋下。
除非李二陛下改弦更張,全力扶持太子而非是依舊寄希望於晉王可以取而代之,否則遲早必有亂象呈現的一日。
再是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帝王,也不可能使得臣子儘皆放棄自己的利益去忠君愛國……
想要馬兒跑,就得給吃草。
否則,誰跟你混?
世間一切,究根追底不過皆是利益而已,隻不過有些人不喜好財富利祿,卻追尋名揚百世。
名也好,利也罷,還不都是利益?
董明月纖手微微停頓,黛眉蹙起,輕聲道“眼下房俊聲威赫赫、權柄日增,對於太子地位之穩固起到極大之作用。王爺是否應當對晉王殿下予以支持?晉王本就落在弱勢,如今太子借助房俊之勢愈發強大,隻怕晉王難以支撐。”
關隴門閥固然底蘊猶在,但是曆經數年之打壓,早已今非昔比。
無論朝中亦或是軍中,施禮銳減,話語權已經逐漸喪失,代之而起的江南士族與山東世家窮追猛打,使其勢力驟減。
單單依靠關隴門閥之支持,晉王太過單薄。
李元景卻道“你不懂關隴門閥之底蘊,所以才說得出這種話語。然而關隴門閥之強大,絕對出乎你的預料。不然,你以為陛下為何一邊授意關隴門閥支持晉王奪嫡,一邊卻不遺餘力的打壓?就是因為關隴門閥隱藏起來的勢力太過強悍,若是不能予以打壓剪除,縱然異日晉王成功上位,也勢必淪落至被關隴門閥掌控之地步。關隴門閥崛起於漠北,曆經數百年而不倒,一手締造出魏、隋、唐三朝,其底蘊豈是江南士族與山東世家可輕易抗衡?哼哼,等著瞧吧,一旦關隴門閥認為時機以至,毋須隱忍,他們表現出來的力量足以使得朝野震驚,天下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