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看到李二陛下出事,起碼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
一旦有不忍言之事發生,追溯責任之時,長孫衝罪責難逃,長孫家首當其衝。陛下於此駕崩,太子將會在長安即位,新皇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問罪長孫家,以雷同手段剪除長孫家之羽翼,震懾屑小殺雞儆猴,至於長孫家能否留得住一條血脈不被斬儘殺絕,那就全憑天意,誰也無法估測。
長孫無忌豈能任由這等事情發生?
可若是此刻自己將消息傳回關中,讓關隴門閥有所行動,避免太子登基,一旦李二陛下最終無恙,那關隴門閥更是唯有死路一條……
真真是進退維穀、束手無策,好似無論怎麼做,長孫家都將大禍臨頭。
……
良久,長孫無忌自恍惚之中回過神,見到太醫坐在一旁擦汗,遂問道“陛下狀況如何?”
太醫道“眼下看上去還算穩定,隻是這日乃是關鍵時候,若是熬得過去自然無虞,可若是熬不過去……”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頓,苦著臉道“趙國公是明白人,非是微臣不曾全力救治,隻是眼下條件簡陋、人手有限,微臣著實孤掌難鳴、力有不逮。往後,還請趙國公多多為微臣美言幾句。”
長孫無忌心裡跳的厲害,麵上卻波瀾不驚,微微頷首,道“你放心救治便是,有老夫與英國公在,無論何時,也不會讓你被人冤枉了去。”
若當真有不忍言之事發生,這個太醫是覺得可能活命的,無論任何一個方麵都需要一個交待。
當然,如果他與李績聯名作保,自然也無人駁了他們兩人的顏麵,非要將這個太醫置於死地。
至於到底會不會為了一個太醫而作保……
那太醫卻似乎未想那麼多,聞言千恩萬謝。
長孫無忌起身,道“老夫先行會去,若是有事,讓帳外兵卒即刻前去呼喚,你定要小心在意,萬萬不可出了差錯。”
“喏!微臣省得。”
“嗯,暫且如此吧。”
長孫無忌看了依舊昏迷的李二陛下一眼,抬腳走出大帳,向自己的營帳走去。眼下局勢實在是太過凶險,他必須一個人靜靜的想一想,捋一捋局勢脈絡,才能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
回到營帳,長孫無忌將所有人都趕出去,用溫水洗練洗手之後,沏了一壺茶,坐在書案之前,凝眉思慮著當下之局勢。
聽之任之是肯定不行的,一旦陛下有什麼閃失,長孫家罪責難逃;有所動作也不行,萬一陛下無事,整個關隴就要遭受陛下之製裁——朕還沒死呢,你們就反抗朕的太子……
左不行右也不行,什麼也不做更不行。
長孫無忌有些焦躁,他素來足智多謀,但是眼下這等情況卻著實令他感到棘手,因為無論他應該做出何等動作,眼下李二陛下的狀況是無法預估的,一旦自己的決策與李二陛下的狀況不符,那立即便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地。
若想確保決策不失誤,就必須首先確定李二陛下的狀況,是當真發生那等不忍言之事,亦或是從昏迷之中醒來,能夠主持大局……
一個念頭浮上長孫無忌心頭。
想要將李二陛下醫好是很難的,起碼在遼東這等偏僻之地難如登天,可若是想讓李二陛下醒不過來……
……
中軍大帳。
太醫站在門口目送長孫無忌遠去,轉身返回榻前。
床榻之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李二陛下胸口急劇起伏了幾下,眼睛依舊未睜開,隻是沙啞著嗓音道“給朕倒點水。”
那太醫似乎並未有一絲一毫的驚訝,躬身頷首“喏。”
取過書案上早已備好的溫水,雙手捧著來到床榻之前,服侍李二陛下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