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玄武門之變”一舉改變了皇位傳承之體係,將上古以來推崇的“宗祧承繼”摔個粉碎,讓人知道即便非是嫡長,亦會攫取皇位、繼承大寶。
可以想見,在無上皇權的誘惑之下,自今而後,將會有無數人以“玄武門之變”為“勵誌”之案例,前赴後繼,奮力一搏,期待著自己亦能如李二陛下那般逆而奪取。
然而不能隻看李二陛下之成功,其中之風險,豆盧懷讓豈能不知?
感覺到那位荊王殿下或許亦有“兵變玄武門”之誌,並且派丘行恭來遊說自己,豆盧懷讓沉吟未決。
這事若是成了,追隨荊王之人自然攫取從龍之功,從此雞犬升天、大權在握,一步邁入中樞,甚至出將入相。可若是敗了,那便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就連族中老少亦要遭受刀斧之刑,斷絕家族之傳承……
利益大,但風險更大。
豆盧懷讓沉吟許久,緩緩搖頭,歉然道“茲事體大,攸關闔族性命,末將豈敢獨斷專行?還需回去之後與父親商議,之後才能定奪。”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但丘行恭知道,豆盧懷讓已然心生抵觸。
他呷了口茶水,發覺茶水已經溫涼,便放下茶杯,緩緩道“吾今時今日雖然仕途不順,倍受冷眼,但許多麾下卻依舊念著往昔袍澤之情。諸如這左翊衛之中,皆是當年吾之部屬,出生入死、建功立業,若是吾振臂一揮,豆盧駙馬以為會有幾人應和?”
豆盧懷讓麵色大變。
丘行恭固然離開左翊衛多年,但是左翊衛當年最為輝煌的時刻便是在丘行恭統領之下參預“玄武門之變”,輔佐李二陛下剪除太子建成、齊王元吉,逼迫高祖皇帝退位禪讓,一舉定鼎江山。
左翊衛中因功晉升之輩不知凡幾,所以丘行恭即便平素行事暴戾,但是在左翊衛卻威望極高,幾乎所有中上層軍管將校當年皆是他的部下,他若是暗中串聯,那些軍管將自己架空自是輕而易舉。
到時候就算他立場堅定,履行宿衛之責,可是麾下將校已然徹底投靠荊王,自己又豈能有一個好下場?
說不定尚未起事,便先將他這個左翊衛大將軍給乾掉了……
丘行恭看著豆盧懷讓臉色變幻,笑問道“怎麼,打算去東宮揭發吾之行為,以吾之人頭,助你加官進爵?”
豆盧懷讓苦笑道“大帥說哪裡話?若無大帥之栽培,斷無末將之今日,豈能做出那等狼心狗肺之事?隻是事關重大,末將一時間委實難以決斷。”
丘行恭卻搖搖頭,淡然道“時局緊迫,哪裡有許多時間左右猶豫、衡量取舍?便是眼下,給吾一個答複吧。”
豆盧懷讓一臉苦色。
豆盧家與東宮素來疏遠,事實上不僅是東宮,便是李二陛下其餘諸子,豆盧家也都不曾親近過,豆盧家聲望頗重,卻一直不受李二陛下之待見。他即便心向東宮,待到東宮坐穩儲位、滌蕩不臣,又能對他有幾分器重呢?
告密是一定告密的,沒好處還會得罪丘行恭,沒必要。
見到豆盧懷讓依舊不肯點頭,丘行恭退而求其次,道“此事重大,豆盧駙馬難以委決亦是情理之中。且豆盧家世代忠良,吾又豈能忍心讓你背負謀逆之名?不妨這般,你我在此約定,若是他日起事之時一切順遂,義軍攻至太極宮外,豆盧駙馬便襄助攻破宮門,定鼎大局。若是局勢叵測,未能如期進展,豆盧駙馬便置身事外,毋須參預,如何?”
豆盧懷讓鬆了口氣,頷首道“如此最好!”
他不願意摻合進這件事,因為風險實在是太大,可他也無法拒絕丘行恭,這人行事暴戾脾氣火爆,誰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若是能夠按兵不動、隔岸觀火,那自然是最好。將來事成功勞雖然小一些,但一旦失敗亦可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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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行恭心裡哂笑,如此大事,所有人都將身家性命係在褲腰帶上,你卻想著進可攻退可守?
真真是愚蠢。
豆盧家當年亦曾顯赫一時,祖上自北周至入隋皆占據朝堂高位,大權在握,時至今日卻隻能守著一個左翊衛混吃等死,可見子孫不肖、氣運已儘。
他起身將鬥篷披上,豆盧懷讓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