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都在奮鬥殺戮,從來不信命。
他不滿足於區區一個大莫離支,而是費儘心機耗儘心血登上這至高無上的王位,他不僅敢向敵人舉起寶劍,亦敢同命運殊死搏殺!
然而,身邊禁衛、大臣豈敢讓他親自衝鋒陷陣?他活著一時,或許還能堅持到大軍自北回援而來,他若陣亡,高句麗頃刻之間便將覆亡……
“大王,萬萬不可!”
“王上千金之軀,焉能衝鋒陷陣?”
“莫要忘了大唐皇帝前車之鑒!”
……
淵蓋蘇文滿腔熱血,恨不能懟天懟地血戰一場,卻被身邊文武大臣死死拽住,拖回王宮之內,氣得他差點嘔出一口老血。
不過這等時候,自也不能遷怒於眾人,回到宮內當即將裡裡外外的禁衛、內侍儘皆組織起來。宮內藏有不少弓弩,將之分發下去,又想起唐軍火槍的遠距離殺傷力,讓人在宮門之內放置了一些掩體,用以遮擋唐軍火槍齊射,自己這邊則可以躲在掩體之後以弓弩還擊。
當然,眼下之局勢已然岌岌可危,傾覆隻在旦夕之間,單憑平穰城內的兵力已然不可能擊退唐軍,唯一之希望,便是能夠堅守至北邊的大軍回援。
到了這是,淵蓋蘇文愈發悔之不及,自己怎地就鬼迷了心竅,派兵前去追擊唐軍,試圖延緩其撤軍之速度?
若非如此,城內兵力充足,唐軍水師區區數萬兵力,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前來平穰城打秋風……
然而事已至此,徒說無益。
將眼下之事安排停當,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闔上眼睛,對左右道“孤尚有些頭暈,要歇息片刻,爾等退去殿外等候,將孤幼子叫來,孤有事交待。”
“喏!”
諸人躬身施禮,推出大殿。
稍許,淵男產快步入內,施禮道“父王叫我前來,有何吩咐?”
淵蓋蘇文坐在禦座之上,睜開眼睛,看著這個清秀俊美的幼子,心中忽然一陣悲涼。
血脈傳承,父死子繼。自己苦心孤詣篡取王位,待到百年之後自然是要交由自己的兒子來繼承,而後生生世世千秋萬代,永不斷絕。然而眼下自己固然登上王位,非但連太子來不得冊立,便是連一個爵位都未能給自己的兒子冊封……
深吸口氣,淵蓋蘇文瞅了眼門外,提高音量道“門外何人?”
劍牟岑自門口出現“是末將。”
淵蓋蘇文頷首,道“任何人不得到近前,違令者斬。”
“喏!”
劍牟岑應了一聲,走出殿外,侍立門旁,一手摁著腰刀,虎視眈眈,不許任何人等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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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暗忖王上這大概是要交待後事了吧?隻不過眼下唐軍勢不可擋,王宮被迫乃是遲早之事,一旦北邊的大軍來不及回援,國破家亡已然注定,還有什麼好交待的?想來,是讓淵男產逃走,一麵淵氏一族斷絕血嗣……
想到這裡,他眼珠子轉轉,腳步略微往門前靠了靠,屏氣凝神,側耳傾聽殿內的聲音。
淵蓋蘇文雄才大略、智計出眾,若是放在往常,自當醒悟這等時候人心離散,任何人都要防著一手。但是現在他焦頭爛額,身體狀態又極度衰弱,卻忘記提防劍牟岑……
他看著麵前的淵男產,心中湧起一股悲涼之情緒,緩緩道“事已至此,怕是回天乏術,覆亡隻在頃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