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視如不見。
軍中禁絕飲酒,此乃軍紀,可此刻隨軍的將軍各個都是貞觀功勳,飲酒這等小事,誰會放在眼中?隻要不是大搖大擺的飲宴造成不良影響,李勣也懶得管。
況且他自己也會偷偷的小酌幾杯……
所以對於尉遲恭裝出來的這副模樣不屑一顧。
尉遲恭對兩人的鄙視渾然不覺,又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抽乾,再伸手去拿酒壺的時候,被李勣製止。
“深更半夜,風雨大作,有事兒就說事兒,一杯一杯喝個沒完,萬一誤事休怪本帥軍法無情!”
李勣將酒壺放到自己麵前,一共兩壇子酒,喝了小一年,如今隻剩下這麼點兒了,這兩個酒蟲怕是幾口就能給喝乾……
尉遲恭眼巴巴的瞅著酒壺,不滿道“大帥何必厚此薄彼?末將沒來之前,您拿出珍藏的佳釀款待盧國公,等到末將適逢其會,卻又這般吝嗇小氣,著實讓人心寒。”
李勣揉了一下額頭,忍著肉痛,將酒壺推出去“二位隨意。”
尉遲恭這才眉開眼笑,隻不過他長得醜且黑,這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一把抓過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想了想,看著程咬金“要不你也喝點?”
程咬金冷笑“你敢自己都喝光,老子今天讓你躺著出去。”
尉遲恭嘿的一聲“旁人怕你程咬金,老子豈會怕你?隻不過咱胸懷大氣,有好東西定要與袍澤好友分享。”
給程咬金斟了一杯,他舉起酒杯“走一個?”
程咬金也舉杯“走一個。”
“叮”碰杯,一飲而儘。
李勣在一旁眼角跳了一下,忍著怒氣,娘咧,你們兩個混賬喝著我的酒,居然還嘲諷我?
不過這兩個家夥素來不睦,明爭暗鬥,連碰個杯都劍拔弩張、殺氣四溢……
他夾了個鹽豆放進口中,然後用筷子敲了敲桌子,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要睡覺了。”
尉遲恭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蹙眉,道“吾隻是夜半睡不著,恰好見到大帥這邊燈火未熄,遂前來查看,並沒有其餘的事。”
李勣不做聲。
尉遲恭這才看向李勣,上身微微前傾,甚至還扭頭看了一眼門口,這才神秘兮兮道“大帥,吾覺得情況有些不大對勁。”
李勣心中一驚,麵色不變,沉聲道“哪裡不對勁?”
尉遲恭遲疑一些,道“東宮的反應,關隴的應對,全都不對勁。按理說,和談才是消弭兵變最好的方式,這般打生打死打到最後贏的那個也是遍體鱗傷,甚至動輒有覆亡之禍,何苦來哉?但東宮對於和談極其抵觸,房俊更是屢次在和談其間悍然出兵,將和談一次一次攪黃。關隴更是詭異,明知就算擊敗東宮也遲早被咱們一舉蕩平,他又何必拚死一搏?”
程咬金狐疑的盯著尉遲恭,咧開嘴嘲諷“你長得跟一根黑炭似的,腦袋裡也全是黑炭不透氣,居然學起諸葛司馬開始運籌帷幄了?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這黑廝不是個蠢蛋,但絕對說不上什麼智慮深遠、運籌帷幄,小聰明有一些,大智慧全無。此刻居然煞有介事的開始分析東宮與關隴的戰略目的,這是他能夠掌握的智慧麼?
搞不好身後有人啊……
李勣目光炯炯的看著尉遲恭,緩緩問道“你想說什麼?”
尉遲恭麵色糾結、遲疑半晌,終究一咬牙,沉聲問道“陛下自遼東負傷之後,吾等一直未能得見,吾鬥膽問一句,陛下是否已經駕崩?”
“轟隆”一道炸雷在窗外響起,風雨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