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看重固然重要,家主之位他也早就垂涎欲滴,可若是小命丟在亂軍之中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但是一路行來,右屯衛的銷聲匿跡卻讓他心中升起幾分野望,很明顯右屯衛被太極宮的戰事削弱了戰力,兵力不足的情況之下隻能一味的固守,缺乏進取之銳氣,或許這就是一個天賜的良機?
一想到或可擊潰右屯衛的防線大敗高侃,進而逼進至玄武門下,哪怕毋須攻克右屯衛的大營,也是兵變以來關隴方麵最大的戰功!
踩著威名赫赫的右屯衛成就自己這一樁蓋世的功勳,那是一件多麼令人熱血賁張的事情?
況且宇文隴率領的“沃野鎮私軍”就在身後緩緩壓上,自己見機不妙隨時都可以撤入其陣中得到保護。
如此,何不行險一搏,稍等一下看看?
沉吟一番,長孫淹對親兵道“暫且不急,兩軍尚未交戰,吾這個主將便臨陣脫逃,成何體統?待到大戰一番,看看效果再做決定不遲。”
親兵自然不會反駁,況且也都覺得長孫淹言之有理,這仗還沒打呢,那麼急著跑作甚?
暗夜之中,永安渠水滾滾流淌,左岸陣列森嚴,盔甲煌煌、刀槍如林,五千右屯衛步卒紮成一個方陣,重裝步兵在前、長矛兵居中,最後是弓弩手與火槍兵,一萬輕騎早已離開陣地,自南側長安城牆一帶向著景耀門方向迂回……
高侃頂盔貫甲,策騎立於中軍。
前方鼓聲隆隆,數萬門閥私軍潮水一般鋪天蓋地奔襲而來,形成的聲勢驚天動地,但右屯衛陣列卻穩如磐石、巍然不動。
強軍隻有強軍之氣質、自信,右屯衛從來麵對的都是聞名天下的強軍,大小戰爭卻從未曾輸過一場,那種百戰百勝所帶來的氣質與自信上的蛻變,足以使得在麵對門閥私軍之時有著睥睨一切之氣魄。
三萬人也好,五萬人也罷,似這等土雞瓦狗,縱然號稱百萬,又豈能讓右屯衛這些驕兵悍將產生一絲一毫的恐懼彷徨?
任憑敵人鋪天蓋地聲勢洶洶,我自猶如中流砥柱,巋然不動,將令未曾下達,敵人即便衝到眼皮子底下,也絕對不會亂放一槍一箭。
這是鐵一般的紀律,更是鐵一般的神經。
五百丈,三百丈。
敵軍越來越近,漫山遍野鋪天蓋地,高侃端坐馬上不動如山,雙眼目光如電。一百丈,八十丈,敵軍已經開始有人站住腳步,彎弓搭箭,飛蝗一般的箭矢在虛空之中嗖嗖亂竄,偶爾有落入己方陣地,皆被重裝步兵的鎧甲擋住,不傷分毫。
五十丈。
這是弓弩、火槍的有效射程,高侃抽出橫刀高高舉起,刀刃在火把照耀之下寒光閃爍,大喝一聲“火槍射擊!”
身邊親兵舉起的旗幟狠狠揮下。
“砰砰砰”
一陣炒豆一般的爆響,數百杆火槍齊射,槍聲密集的響成一片,槍口噴出的硝煙凝聚成巨大一團,旋即隨著晚風緩緩上升、飄散。
衝鋒之中的門閥私軍猶如秋天水田裡被鐮刀割倒的麥子一般,一片一片慘嚎著跌倒。身後的兵卒根本無暇顧忌身邊受傷的袍澤,一旦停下就會成為火槍攻擊的目標,隻能硬著頭皮頂著槍林彈雨繼續衝鋒。
四十丈。
漫山遍野四散開來毫無戰列可言的門閥私軍,反倒給右屯衛的火槍兵帶來更大難度,火槍數量有限,射擊精度也不甚樂觀,隻能依靠大麵積的火力覆蓋才能帶來更多的殺傷,眼下這種漫山遍野攆兔子的情形,導致火槍殺傷力有限。
不過火槍兵們也不急,有條不紊的實施三段擊,持續給予敵軍巨大的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