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甩蹬離鞍,自馬背上翻身而下,隻不過他腿腳不便,落地之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揮手直至身邊禁衛上前攙扶,丟開韁繩,上前兩步,雙手扶著張士貴的肩膀將其扶起,口中溫言道“虢國公快快請起!”
張士貴順勢起身,抬起頭,與太子四目相對。
李承乾語氣誠摯,略微一歎,道“虢國公乃父皇忠臣,孤唯有敬佩,不曾有一絲怨言。隻不過眼下叛軍肆虐,一旦被其殺入內重門,父皇之妃嬪、孤之家眷恐怕儘遭亂軍淩虐!國體受辱,皇家顏麵無存,虢國公當真忍心?”
張士貴張了張嘴,但未等他說話,李承乾已經續道“孤不知父皇如今之生死,從未有人將事情告知,更不知傳聞之遺詔是否存在,也不知虢國公是否見過……孤隻想懇請虢國公,可否開放玄武門,放任父皇妃嬪、東宮家眷、屬官出宮避禍?孤不會走,願與東宮將士死守太極宮,血戰到底,誰若能取得孤項上人頭,誰便自立下一任的儲君,乃至於登基繼位!”
他語氣鏗鏘,展現出平素極為缺乏的果敢之氣,整個人白皙微胖,卻讓人感覺到那股子有若刀槍劍戟一半的鋒芒!
身後東宮屬官紛紛大驚失色,“呼啦”一下湧上前,蕭瑀失聲道“殿下何必如此?您乃帝國儲君,萬不可陷於軍陣、以身犯險!”
馬周等人也道“殿下欲將吾等至於不忠不義之地乎?若殿下不走,吾等皆不走,願與殿下死戰!”
最後,所有人的話語彙聚成一句“臣等願與殿下死戰!”
百餘人齊聲大呼,跪伏於地,聲勢浩蕩充滿決絕凜然之氣,令人心潮激蕩、血脈賁張!
張士貴終於長歎一聲,再次單膝跪地,大聲道“殿下萬金之軀,自當秉承國祚、繼往開來,萬不可有輕率之心!老臣恭送殿下出宮,願以此軀為殿下斷後,死不旋踵!”
太子乃名分所屬、大義所在,他又豈能一意孤行?
此乃大勢所趨……
東宮屬官紛紛大喜,岑文本老淚縱橫“虢國公深明大義,世人之楷模也!”
張士貴被太子拉了起來,苦笑一聲,抱拳道“吾對帝國忠誠,卻對陛下不忠……不談也罷。還請太子即刻出宮趕赴右屯衛大營,想必越國公已然恭候多時,此間自有老臣負責殿後,殿下勿憂。”
對於一個忠臣來說,選擇對帝國忠誠,卻將對帝王的忠誠拋在一邊,心中如鯁在喉、彷徨不安。
他已經心生死誌,打算死守玄武門,以血肉之軀阻擋叛軍,一心求死……
李承乾還想再說,他剛才那番話絕非做作,乃是肺腑之言,隻不過左右大臣也明白他的心誌,紛紛跪伏於地,大聲哀求“還請殿下看在江山國祚、帝國傳承的份兒上,趕緊出宮,勿使叛軍得逞!”
李承乾還能說什麼呢?
隻能長歎一聲,選擇隨波逐流……
當即,張士貴下令放開玄武門,打算親自護送太子出宮,然後死守此地。
一匹快馬自太極宮內疾馳而來,馬蹄踩踏在石板地上猶如驟雨打芭蕉,嘚嘚聲連成一片,惹得眾人紛紛回頭望去。
馬上一個校尉疾馳而至,尚未至近前,已經在馬背上放聲大叫“右屯衛已然擊潰金光門外叛軍,攻陷金光門,現在已經殺到西市!”
所有人都呆愣當場,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怎麼可能?
張士貴甚至下意識的再度回頭,看了看洞開的城門遠處依稀可見旌旗招展的右屯衛大營,他鎮守玄武門,與右屯衛大營一牆之隔,並未發現右屯衛有半點動靜,怎地忽然就殺入長安城了?
愣忡之間,那快馬已經到了太子身前,被禁衛擋住這才勒住馬韁,未等馬匹站穩,那兵卒已經飛身下馬,隔著禁衛單膝跪地,大聲道“啟稟殿下,右屯衛將軍高侃率軍攻陷金光門,已經殺入城中,眼下正與叛軍激戰於西市!衛公已經組織東宮六率穩住陣腳,策動反擊,與右屯衛前後夾擊,誓要殲滅宮內叛軍,反敗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