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望著王瘦石遠去的背影,目光幽暗陰沉。
這閹人看似無官無職,實則極得陛下之寵信,且手中握有一支實力強悍的死士隊伍,如若予以狙殺,後患太大,否則以他之心性,焉能讓這閹宦在自己麵前指手畫腳?
走到門口,目光看向那座風雨之中幽暗靜寂的院落,微微歎了口氣。
大唐立國已久,朝廷早已步入正軌,前隋餘孽要麼戰死、要麼老死,隨著時間推移已經逐漸凋零,不成氣候,再也翻不起風浪。貞觀以來朝野上下勵精圖治、百業俱興,盛世已經悄然降臨,府庫豐盈、百姓安居,邊疆穩固、外邦懾服。
如此一片大好的局麵之下,儲君是否英明果敢、具有明君之相其實已經不太重要,隻要性情沉穩、有守城之風足矣。
何苦折騰這一遭呢?
且不說這幾年太子的表現已經算得上優秀,即便略差一些,與此番關隴兵變導致整個關中幾成廢墟相比,也沒什麼不能忍受……
話說回來,即便換了魏王亦或晉王上位,難道就一定會比太子做得更好?
陛下這惱人的執念啊……
李勣再歎一聲,將親兵叫進來,傳令下去,命尉遲恭、程名振、阿史那思摩三人各帥本部開拔奔赴長安,接應程咬金。
至於王瘦石所擔心的程咬金擔任前鋒會否在先行一步抵達長安之後對關隴不利……那又怎樣?
他李勣身為宰輔之首、大軍統帥,文武兩方麵都已臻達人臣之巔峰,所擁有的資曆、地位、權勢,足夠承擔這樣一個後果。
莫說區區一個閹宦,即便是陛下站在他的麵前對此予以指責,又能如何?
太極宮內,風雨交加、戰火紛飛。
攻入太極宮的萬餘關隴精銳部隊接到長孫無忌的命令,立刻認識到局勢之不利,唯恐右屯衛突襲至承天門堵住後撤之路,登時無心再戰,之前奮勇爭先的士氣一泄如注。
所幸一路強攻至內重門下頗為順利,軍心還算穩固,此刻接到撤退命令尚難保持理智,知道不能一股腦的全部後撤,各路將校指揮麾下部隊交替掩護、有序撤退,退而不亂。
然而李靖早就等著這個時刻,焉能讓關隴軍隊從容撤離?
一聲令下,萬餘憋了許久的東宮六率將士放棄防禦陣地,全麵發動反攻。無數兵卒自城牆後、宮闕下湧出,彙聚成強大洪流,猛然衝向正在阻止撤退的關隴軍隊後陣,關隴軍隊沒想到被打得龜縮不出的東宮六率居然如此悍勇堅決的展開反擊,頓時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傷亡慘重。
尤為重要的是東宮六率銜尾追殺,使得關隴軍隊再難從容撤退,剛剛調撥一支軍隊企圖阻擋東宮六率,可一轉眼就被瘋狂反攻的東宮六率湮沒……
關隴軍隊沒法,隻得再度抽調一支軍隊回頭攔截東宮六率的反攻之勢,然而東宮六率法反攻猶如潮水一般,分出一支部隊與關隴軍隊糾纏,其餘部隊自兩側包抄而上,始終死死要在關隴軍隊屁股後頭。
關隴軍隊急於撤出太極宮,但身後東宮六率緊追不舍,若是不聞不問,則被其追上一點一點的咬死,未到承天門便隻剩下殘兵敗將。明知停下來予以阻擊就正中東宮六率下懷,卻也不得不咬著牙暫緩撤退腳步,阻止軍隊穩住陣腳,與從後殺來的東宮六率戰在一處。
……
高侃率領重甲步卒自金光門入城,沿著長街一路突進,於西市之外迎頭撞上前來增援的關隴軍隊,重創洛陽於氏私兵之後,將於遂古斬殺於亂軍之中,叛軍士氣大跌,軍心渙散。
右屯衛趁機加強攻勢,高侃派孫仁師率領一軍自波斯胡寺與布政坊之間向北疾行,再從布政坊北側向東突進,於皇城西側順義門折而向南,直撲延壽坊東側,與高侃所部形成東西兩側夾擊之勢。
延壽坊遭受攻擊,西市之外的關隴軍隊腹背受敵,兵敗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