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尉遲恭忐忑不安“若您估計出錯,李勣卻是狼子野心怎麼辦?”
宇文士及瞪眼不悅“事已至此,夫複奈何?”
什麼叫“狼子野心”?若李勣攻打長安試圖廢黜太子是“狼子野心”,先前關隴門閥舉兵起事將長安打了個稀巴爛,豈不是比“狼子野心”還要過分?
尉遲恭無語,自己話語不好聽,可事實尚難道不是如此?說一句“狼子野心”都便宜你們了,根本就是“亂臣賊子”……
不過也正如宇文士及所言,此刻右侯衛已經陷入絕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除去寄希望於李勣虛張聲勢、另有所圖之外,又能有什麼辦法?
程咬金舉棋不定,尉遲恭彷徨無措,李勣意態不明,東宮劍拔弩張……但是大雲寺內,一眾關隴勳貴卻在額手相慶、氣氛輕鬆。
寺院後山的精舍之內,長孫無忌與令狐德棻、獨孤覽相對而坐,牆角便銅獸爐裡檀香嫋嫋,幾上茶水澄澈。
獨孤覽呷了口茶水,長長吐出一口氣,一臉後怕的模樣“當日東宮六率大肆搜捕關隴子弟,吾幾乎徹夜難眠,驚憂欲絕,唯恐關隴一脈在吾等手中斷絕血嗣、南繼香火。若當真到了那一步,吾等百年之後尚有何顏麵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怕不是臨終之際隻能以發覆麵,連祖墳都不敢進。”
其餘二人齊齊頷首,心有餘悸。
對於宗族門閥來說,沒有什麼是比血脈承繼更為重要之事,門閥底蘊深厚,各家豐富的藏書便足以確保子弟比尋常寒門高出一等,即便遭受重創、財富散儘,用不上三代依舊崛起,隻需三代之內出現一個出類拔萃的人才,便可輕易重拾先祖之輝煌、光耀門楣。
但若是血脈儘斷,那便是萬事皆休……
誰若導致家族血脈斷絕,自然便是家族的千古罪人。
長孫無忌錘了錘依舊隱隱作痛的傷腿,感慨道“天無絕人之路,大抵是山東那些老家夥在家中待得久了,連腦子裡都塞滿了愚昧腐朽,否則何以這般心急火燎的搶班奪權,甚至不講天子放在眼中,以至於給了咱們喘息之機?”
令狐德棻大笑,舉起茶杯道“讓吾等以茶代酒,敬山東諸家一杯!”
長孫無忌搖頭失笑,與獨孤覽一起舉杯,飲了一口茶水。
誰能想到山東世家在占儘優勢的時候居然這般急功近利呢?刑部侍郎崔餘慶之死看似構陷關隴,實則誰看不出山東世家的苦肉計?大抵也隻有山東世家自以為是,滿心歡喜的以為犧牲了一個族中後輩,將黑鍋甩在了關隴身上……
關隴門閥的確因此遭受攻訐,但此舉顯然引發了太子的強烈忌憚,由此開始綢繆後路,放關隴門閥一馬並予以拉攏,希望借助關隴門閥的殘餘力量來抵製山東、江南兩地門閥強勢入朝——沒有人甘願做一個受臣子架空的傀儡皇帝,更何況是於絕境之中反敗為勝,正自雄心勃勃、自詡天命所歸的李承乾?
簡而言之,正是山東世家表現出來的桀驁難馴以及貪得無厭,才讓關隴門閥於滅頂之災中出現一線生機,逃過一劫。
而對於長孫無忌來說,以關隴領袖之身份得到太子之赦免寬恕,從而重返朝堂,指日可待。
事先又有誰能想到,舉兵起事幾乎將東宮覆滅的關隴門閥,居然還能在兵敗之後得到東宮之倚重,絕地生還?
世事變幻,當真奇妙。
這是,仆人自外頭敲門而入,將一封書信遞給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接過書信,拆開信封,抽出信紙一目十行,麵容嚴肅下來,隨手將信紙遞給令狐德棻、獨孤覽兩人傳閱……
信紙之上,自然便是李勣指揮軍隊渡過灞水,在東岸集結的消息。
忽如其來的戰報,使得精舍內陷入沉寂。
令狐德棻揮手將仆人斥退,雪白的眉毛緊緊蹙起,不解道“李勣到底怎麼想的?太子不顧朝野上下之反對,甚至違背山東、江南門閥之利益,亦要出城‘恭迎聖駕’,明擺著是給李勣一個台階下,隻需交出陛下遺體,國葬之後太子順利登基,天下大勢一朝而定,自不會追究李勣自東征撤軍之後的種種悖逆行徑。這李勣居然不知好歹,難不成想要將咱們未竟之事業繼續下去?”
他口中所謂的“未竟之事業”,自然便是覆亡東宮、廢黜太子……
此言一出,另外兩人當即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