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啊
心念電轉,李治避而不答,反問道“兄長何以教我?”
李泰知道這小子看似忠厚、實則滑頭,不以為意道“明人不說暗話,為兄許久之前便已經公示天下,對於儲位不感興趣。”
李治放下茶杯,有些感動的看著李泰。
他誤會了,以為李泰今日登門是為了向他保證不會參預爭儲,心甘情願的將儲位讓給他,這番手足之情的確令他動容,他自己便做不到這般視儲位如無物
糾結半晌,他才訥訥說道“兄長盛意,小弟感激不儘但小弟也不敢相瞞,假若他日小弟成為儲君,也不敢保證能夠確保兄長之安全。”
儲位之爭,早已超脫親情倫理,父子可以反目、手足可以相殘。
他可以在此刻拍著胸脯給於李泰承諾,與其“共富貴”,但當他日後坐上了那個位置,牽動的是整個帝國的利益,個人之喜惡恩怨隻能拋在一邊。
太子也好,魏王也罷,不僅僅是他皇權路上的絆腳石,更是帝國穩定的最大隱患,予以鏟除乃是唯一的結局,這並不因他李治的意誌而有所更改
這回輪到李泰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笑罵道“你想什麼美事呢?這儲位我不要,你也彆想要!”
李治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臉色一變“兄長此言何意?”
李泰瞅了門口一眼,壓低聲音道“難不成你忘了右屯衛營地內那一場未遂之毒殺?吾等兄弟,因儲位之故相互猜忌,終有一日手足相殘,敗者固然死無葬身之地,勝者亦將飽受青史唾罵、遺臭萬年。”
李治一臉迷糊,頭一回覺得自己腦水不夠用“兄長到底想要說什麼?”
李泰沉聲道“你我一齊上書父皇,堅持不受儲位,並共同保舉太子,願意永世為臣、甘心輔佐!”
李治默然。
他明白了李泰的意思,大抵是李泰覺得很難競爭儲位,為了避免爭儲失敗之後的淒慘下場,乾脆要求自己與他一道放棄儲位競爭。而自己能夠確保爭儲勝利麼?
若在以前,他有七分把握。
但是現在,卻不敢言必勝蓋因父皇東征歸來之後,性情有所變化,不僅喜怒無常,且暴躁易怒,動輒打罵宮人,沒人猜得到他心裡的想法。
可是與李泰相比,自己還是有些優勢的
且一旦上書父皇不受儲君之位,這便會成為他的限製,日後萬一有機會成為儲君,也會被天下人視為出爾反爾、毫無廉恥的小人,就算坐上了皇位,也免不了天下人詆毀謾罵。
名不正則言不順,將會成為他統治天下的巨大障礙
見他遲疑不語,李泰豈能不知他的想法?
沒好氣道“你這小子總是耍小聰明,真以為仗著父皇寵愛就能穩勝為兄?不說彆的,隻需為兄向東宮保證日後予以善待、絕不加害,你認為東宮屬官會否徹底站在為兄這邊?再者,為兄這些年矢誌於大唐教育之興盛,於天下各處營建縣學、鄉學無數,頗受天下讀書人崇敬愛戴,父皇豈會不考慮這些?為兄今日前來勸你不要爭儲,是不想見到兄弟鬩牆、手足相殘,而非是害怕爭不過你!還有,為兄奉勸你一句,你這人固然聰慧,但手段太軟,似那些個外戚之流都書院一些,免得被他們哄騙了去。”
太原王氏、河東柳氏都是晉王的外戚,這幫家夥有能耐的沒幾個,野心勃勃者卻是不知凡幾,之前也正是那幫家夥上躥下跳的攛掇著李治爭儲,實際上卻毫無貢獻。
就算日後李治爭儲成功、登基為帝,隻怕也會導致外戚為禍、江山不靖,甚至反噬李唐皇族
李治苦笑不已,雖然也承認李泰說得有道理,但心底卻實在不舒服。
沉吟半晌,終究難以委決,隻覺得答允不是、拒絕也不妥,隻得苦著臉道“茲事體大,影響深遠,請兄長寬限兩天,讓小弟好生思量,如何?”
這件事攸關他人生,不能倉促決斷。
李泰頷首道“自該如此,那為兄便先行告辭。”
李治忙道“兄長且慢,王妃已經命人備下酒宴,咱們兄弟好生喝一杯。”
李泰搖搖頭,起身看著他,意味深長道“喝酒的機會多得是,待到他日咱們一同造訪東宮,與太子一起把酒言歡,暢敘手足情誼今日便這樣吧,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