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愣了一愣,麵色大變,狠狠拍了一下身邊茶幾,怒罵道“李茂實陰損小人,牽強附會,著實該殺!”
他不能不怒。
李襲譽何許人也?
此君乃是金州安康人,祖上出身隴西李氏,與李唐皇室同出一脈,論敘應屬於關隴一係。但當年隋煬帝駕崩於江南,陰世師輔佐代王楊侑固守長安,不聽李襲譽之計策,怒而奔赴晉陽轉投高祖李淵,自此得受重用,與關隴一襲再無往來。
其兄李襲誌當年投降蕭銑,後在李襲譽牽線之下歸附大唐,武德四年,李襲誌、李襲譽兄弟兩個策動嶺南六十餘州郡共同歸附大唐,蕭銑徹底滅亡,高祖李淵命江南道大使、趙郡王李孝恭授任李襲誌為桂州總管,李襲譽入朝人太府卿,後又升任涼州都督。
當年“玄武門之變”,這兩兄弟一在江南、一在隴西,全力壓製當地各方勢力,致使李二陛下能夠順利安撫天下,居功至偉,可謂是李二陛下在各地督撫當中之心腹。
這樣一個人上疏說他李泰“肖似煬帝、不似人君”,不僅僅會在李二陛下心中留下對他這個皇子忌憚、懷疑之印象,更是在告訴李二陛下江南、隴西兩地不服魏王為儲
這對於李泰的打擊是致命的!
皇權更迭,首要之務不是如何延續國策,不是如何開拓進取、更進一步,而是天下穩定!
穩定,是一切的基礎。
當天下人都不服某一個皇子出任儲君,一旦這個皇子成為儲君會導致各地動蕩、人心浮動,哪個皇帝能夠不管不顧一意孤行?
孰料,李泰的火氣發的有點早,人家閻立德還未說完
閻立德被李泰的暴怒弄得頓了一下,旋即尷尬道“除去李襲譽之外,亦有不少禦史言官也持此論調,認為殿下疏於穩重、浮於才華,未必是盛世之明君,眼下已經有不少言官陸陸續續開始上疏。”
李泰臉色更黑了,朝堂上的那些個禦史言官大部分可都是蕭瑀的部下
任他再是自負,此刻也難免有些慌神,看向王妃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他口口聲聲不會爭儲,當初也的確對此死了心,想要全部身心投入到大唐的教育事業之上,成就一番千古美名。但現在父皇易儲之心堅定,最有可能繼任儲君的便是他與李治,那一顆已經乾涸的心難免蠢蠢欲動。
心生覬覦,有了得失之心,麵對攻訐自然難以保持平常心,平素他之所以對自家王妃又愛又敬,便是王妃素有靜氣,往往能夠在緊要關頭做出正確抉擇,確保最大利益。
王妃閻氏歎息一聲,柔聲道“殿下如今空有威望,卻無班底,似此等危急存亡之時有誰為殿下衝鋒陷陣、不計得失?再高的威望,若無與之相稱之班底依撐,也不過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非但無神用處,反而樹大招風、懷璧其罪,引得屑小之輩攻訐詆毀,動輒有傾覆之禍,萬劫不複。”
一旁的閻立德捋著胡子,連連頷首,很是欣慰。
自家這個女兒雖然不是須眉之身,但才智高絕,不僅深明事理,更殺伐決斷。
李泰急得直拍大腿“這些本王自然懂得,到了這個時候,王妃倒是給本王出個主意啊,到底應該如何是好?”
一旦李襲譽之流的上疏流傳開來,對於他的打擊將是巨大的,不僅影響父皇的決斷,更會引得更多的人蜂擁而至、群起彈劾,直接動搖他的威望、地位。
王妃閻氏正襟危坐,端莊的臉蛋兒沒有半分焦躁,仔細想了想,緩緩道“殿下眼下的首要之務,便是將房俊以及東宮屬官拉過來。”
李泰一愣,搖頭道“何其難也?這些人對太子忠心耿耿,本王早想拉攏過來為己所用,卻一直不得其法,無可奈何。”
東宮屬官大多是當年太子冊封之時父皇所安排,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經與東宮利益綁於一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要臨時下船談何容易?若是一直追隨太子左右,將來太子被廢,大家也能得一個“從一而終”的美名,仕途未必斷絕,可要是半途“擇良木而棲”,則被天下視作“貳臣”,名聲儘毀,仕途無望。
當初麵對關隴軍隊數十倍兵力狂攻尚未曾動搖心誌,一直堅定不移的擁護太子,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轉而投奔自己麾下?
王妃掩飾卻是智珠在握,目光湛然、玉容生輝,一字字道“很簡單,殿下隻需立下誓言,將來無論如何定會善待太子極其子女,永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