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內,太子就在不遠處的寢殿,在此討論晉王手中的“遺詔”以及檄文內容著實不妥,萬一被太子聽去沒法解釋……
劉洎板著臉,不怒自威,執掌禦史台多年的他身上早已浸染著那種嚴厲刻薄的氣度,好似一頭擇人而噬的虎豹一般目露凶光,嚇得一眾官員心裡打鼓,不知這位意欲何為。
目光在人群當中轉了一圈,劉洎抬起手指著其中一人,冷聲道“李義府,出來說話!”
人群當中的李義府心裡“咯噔”一下,卻也不敢怠慢,趕緊排眾而出,躬身施禮“下官李義府,不知侍中有何吩咐?”
人的名、樹的影,劉洎執掌禦史台的時候那可是敢於跟房俊那等凶人對抗的存在,倒在他手上的五品一下官員不計其數,眼下雖然劉洎已經升任侍中執掌門下省,但殘留的威名依舊令李義府膽戰心驚。
劉洎上前兩步,負手而立,看著李義府,緩緩問道“方才本官聽你們竊竊私語,說什麼先帝遺詔,又說什麼晉王檄文,可有此事?”
這李義府乃是晉王班底,今次想必是晉王逃遁之時並未帶上他,所以逗留此地,且房俊一向對此人極不待見,那他開刀正好合適……
李義府暗道一聲“要完”,趕緊道“侍中明鑒,下官絕未談論此事。”
劉洎麵色冷峻“你是說本官耳鳴眼花、無事生非,誣陷於你?”
李義府躬著身子,恨不能將腦袋低下去鑽進地磚裡“下官不敢,但下官確實未曾談論此事。”
劉洎麵無表情“既然本官不曾聽錯,你又沒有說過,那既是旁人談論此事咯?來來來,你給本官指出到底是誰說的,隻要檢舉屬實,本官便不怪罪於你。”
李義府頭上冒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檢舉同僚”這種事他做起來絕無半分負擔,甚至以往沒少乾,但如此大庭廣眾之下若是檢舉出誰來,那他往後還要不要在官場上混了?況且方才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此事,自己檢舉出來一個,很可能最終全部揪出來,到頭來自己也跑不了……
隻得心一橫,伏首認罪“是下官的錯,方才的確是下官在談論此事,不該狡辯推諉,還請侍中恕罪。”
身邊一眾官員都長長籲了口氣,都知道李義府這人自私自利、狡猾奸詐,人品不佳,剛才還真害怕這人為了推卸責任將大家都咬出來,現在李義府自己承擔起來沒有攀附旁人,不由得心生感激……
“放肆!”
劉洎聲色俱厲,手指頭差點指在李義府腦袋上,破口大罵“恕罪?你這是裡通叛軍、罔顧大義的大罪,誰能恕你的罪?誰敢恕你的罪!吾大唐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龍章鳳質、上承天心,自當即皇帝位,爾等不敬太子,不敬天地,死不足惜!”
偏殿內鴉雀無聲,唯有劉洎的喝聲繞梁回音,嫋嫋不絕,餘者瑟瑟發抖,大氣也不敢出。
李義府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意識到大事不妙,顧不得顏麵“噗通”跪在地上,惶聲道“侍中冤枉下官,下官豈敢對太子不敬……”
然而劉洎哪裡能讓他說話?
大喝一聲將其喝止,大聲道“先帝在時,每每當著吾等臣工誇讚太子,說太子‘地居茂親,才惟明哲,至性仁孝,淑質惠和’,更欣喜於太子‘好禮無倦,強學不怠’,乃至於‘當承華虛位,率土係心,疇谘文武,鹹所推戴’,‘可以則天作貳,可以守器承祧,永固百世,以貞萬國’!如今先帝殯天,自當太子順位繼承、以安天下!汝身為大唐之臣,卻不知穩固社稷,反而包藏禍心在此鼓吹晉王之檄文,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其罪當誅!來人,將此獠綁縛起來,待本官將其押解至太子麵前,請太子發落!”
“喏!”
自有門外的禁衛衝進來,如狼似虎的將李義府摁倒在地,先脫去梁冠,再抽掉汗巾將其雙手反綁。
李義府魂飛魄散,掙紮著大叫道“下官知錯,但下官絕無不敬太子之心,侍中您饒了我這一遭吧!”
方才殿內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晉王檄文之事,何以偏偏將他拿下?很明顯就是找他麻煩!況且晉王檄文早已流傳宮內,是個人都的討論一番,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非得將自己拿下押赴太子麵前發落,這是將他李義府的人頭當做邀功的籌碼了……就差劉洎說上一句“借你人頭一用”!
何其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