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弼得令,趕緊轉身走出去傳令,隻不過聽到要監視自家老爹,心裡多少有些不得勁。
也不知自家老爹咋想的……
……
武德殿內,一切事宜已經準備就緒,隻待吉時,便將舉行“大殮”。
李承乾在偏殿之內任由太子妃指揮著內侍將一件一件華服穿在身上,雖然並未穿上皇帝冠冕,但今日“大殮”便是確定新皇身份、定下君臣名分之時,隻等著正式登基即位,便為大唐皇帝。
所以緊繃著臉,心情忐忑且緊張。
他幼年便即被冊立為皇太子,一直以來被當作儲君培養,身邊名臣賢良圍繞,四周阿諛逢迎不絕,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父皇廢黜。但自貞觀十年開始,這股“廢儲”的風向開始愈刮愈烈,令他心驚膽顫、夜難成寐。
未能身臨其境,誰也無法想象那種朝不保夕、擔驚受怕的日子有多麼難捱。
每當麵對太子妃、世子那滿含擔憂的眼神,李承乾又是愧疚、又是害怕,誰都知道自古以來廢太子從未有得善終者,連帶著妻兒老小也下場淒慘,身為男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兒女,那是何等的窩囊、惶恐?
他幾乎發瘋,甚至想過以自暴自棄的極端方式來向父皇表達不滿,破罐子破摔……
所幸在最為艱難黑暗的時候,得到了來自於房俊的支持。
不僅僅是房俊不遺餘力的力挺他這個太子,更因為房俊公然力挺使得諸多心思浮動、立場不堅乃至於觀望風向之人受其鼓動,開始越來越多的站到東宮這邊,給予他充足的信心。
也使得父皇在推動易儲一事之時不得不頗多顧忌,隻能徐徐圖之,給了東宮喘息之機。
這一路走來,風刀霜劍、艱難險阻,所幸有驚無險。
有些時候他覺得自己不孝,很是愧疚自責,因為父皇殯天之時他固然悲傷難耐,但心底未嘗沒有一絲慶幸,若非父皇暴卒,易儲幾乎是肯定的,縱然房俊等人再是力挺,也拗不過父皇的頑固。
儘管身為人子不能希望父皇撒手人寰,但父皇死了,的確是萬幸……
深吸一口氣,李承乾挺直背脊,心中湧起無限豪情壯誌,父皇之所以要廢黜自己,不僅是因為更喜歡稚奴,更在於父皇認定他這個太子性格太軟、優柔寡斷不具有明君之相,認為將帝國交到他的手中會使得國勢每況愈下,難以延續貞觀盛世,令父皇的豐功偉業有所折扣。
但憑什麼性格軟一些就做不好皇帝?
秦始皇剛烈雄才,一手締造大秦橫掃六國,結果嚴政苛法,至二世而亡;隋煬帝剛愎大略,三征高句麗而至國庫匱乏、民不聊生,偌大帝國轟然崩塌,自己也落得一個被部將縊殺之下場……
漢武帝武功蓋世,遠逐匈奴定下華夏不朽之功業,然一生用兵耗儘文景兩代之積蓄,晚年更是昏聵暴虐以至於朝綱崩壞、根基儘毀,自此大漢再無複強盛之榮光,一代一代苟延殘喘,民不聊生。
為帝者,隻需知人善任、獎懲分明,何必雄才偉略、威猛無儔?
“殿下,衣冠已經整理妥當,外頭人也已經到齊,大宗正與越國公請您出去主持儀式。”
王德自門外快步而入,躬身奏稟。
李承乾扶了一下頭冠,左右看看太子妃、側妃、高陽、長樂、晉陽等一眾親眷,微微頷首,道“一起出去吧,見父皇最後一麵。”
殿內頓時哭聲四起,一眾女眷忍不住悲戚難當,哭得梨花帶雨、撕心裂肺。
李承乾心情沉痛,當先走出偏殿。
這一步邁出去,他即將成為大唐帝國的王,自今而後命運緊握在手,再不用任人欺淩,整日裡擔憂著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