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極其慘烈。
終於,在無數守軍矚目之下,為首的戰船狠狠的一頭撞在攔江索上,粗壯的鎖鏈一瞬間繃直,巨大的船首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摁住,向水麵上猛地一沉。
鄭仁泰緊緊握住拳頭,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攔江索。
然而就在他目光注視之下,粗壯的鐵索被戰船攜帶的巨大慣力撞擊,一點一點彎曲、拉長,然後……
“崩”的一聲悶響,鐵索從中斷裂,戰船一瞬間好似出柙的猛虎得脫樊籠,再一頭撞上下一根鐵索,去勢再度受阻……
而先前斷裂的那根鐵索因著巨大的張力由斷裂之處向著兩側彈出,鞭子一般狠狠掃向所有阻擋在前進道路上的物體,靠近河岸的兵卒猝不及防之下被攔腰掃中,不少人當場被掃成兩段,血雨噴灑丈餘高,碎肉四散拋飛。
場麵慘不忍睹。
直至鐵索蘊含的動能完全消失,才軟軟垂落在地,卻已經將河岸處一個扇形區域之內掃得乾乾淨淨,鮮血淋漓……
“崩崩崩”!
緊接著,第二根鐵索也斷折,第三根,第四根……
一時間,運河兩岸呼爹喊娘淒厲慘號,斷裂的鐵索化作巨大的鞭子橫掃一切,破壞力甚至比之炮彈炸裂猶有過之,無數兵卒狼奔豸突避之不及,即便不死亦是血肉模湖。
鄭仁泰沒料到攔江鐵索居然斷裂之後會有如此威力,作繭自縛之下悔不當初,眼睜睜的看著水師戰船依靠其前端堅硬的象鼻撞斷一根又一根鐵索,速度雖然稍有遏製,然去勢不竭,居然就那麼硬生生將所有攔江鐵索全部撞斷,衝著水閘揚長而去。
然後,就在那滿河煙霧硝煙之中,抵達水閘之前的一刻,戰船調整風帆,槳手將槳葉深深探入河水之內,硬生生將戰船的的速度降下來,而後調轉船頭,再度殺了回來!
雖然火炮的炮管最多放個炮就要報廢,根本來不及更換,但如此短的距離、如此快的速度,兩軍幾乎瞬間短兵相接,幾十艘船上百門火炮每門炮隻打上三發,也足足幾百發炮彈落入守軍陣中,造成的殺傷不可計數。
而水師除去戰船略微受到創傷之外,戰損微乎其微。
此刻見到水師艦船居然掉頭殺了回來,船上火炮依舊在不停噴吐炮火,守軍驚駭欲絕,軍心士氣徹底動搖,不少人已經顧不得軍官的嗬斥彈壓,開始緩緩後撤。
鄭仁泰目睹此等狀況,禁不住目眥欲裂!
卻又束手無策。
自十六歲從軍參加晉陽起兵,便在李二陛下麾下征戰,一生征戰無數,滅過劉武周、竇建德、宋金剛、王世充,遠逐突厥、橫掃蠻胡,但何曾打過如此窩囊的仗?
攻也攻不上去,攔也攔不住,隻能被動挨打連還手的能力都欠奉,就任憑對方來回突擊恣意殺戮……
忽然,眼尾餘光瞥見一個黑點由遠及近快速飛來,他心裡一個激靈,猛地甩鐙離鞍從馬背上躍下,將身體緊緊趴伏在地上,大叫道“臥倒!臥倒!”
雖然未曾遭遇過火炮戰陣,但方才通過觀察已經知道火炮之所以殺傷巨大並非炮彈爆炸本身,而是由於爆炸之後碎裂的彈片所造成的殺傷,而碎片大多都是向著四周濺射,隻要將身體貼著地麵,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免被碎片擊中的概率。
當然,也僅僅是概率而已,且一旦炮彈落在身邊周圍,說什麼都沒用了……
左右親兵未等反應過來,鄭仁泰便聽得“轟”一聲巨響,不遠處一枚炮彈落地,飛射的彈片將親兵營席卷,無數跟隨他南征北戰的精銳老卒被狂暴肆虐的彈片削斷肢體、洞穿身體,慘號著一片一片倒下。
鄭仁泰被震得暈暈乎乎,隻覺得身體好幾處冰涼疼痛,晃晃腦袋清醒過來,正欲爬起,腿上一陣劇痛跌受力不住跌倒在地,便聽得獨孤彥雲一聲大呼“全軍撤退!撤退!”
一抬頭,見到獨孤彥雲不知何時從營帳之內跑來,拽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將他拖著遠離戰場。
回頭看去,整個戰場之上硝煙彌漫,屍橫枕籍、死傷無數。
大敗虧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