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他耳畔仍舊回響著轟鳴的炮聲,那一枚枚炮彈落入人群肆無忌憚收割生命的畫麵,如同嵌入眼睛,無法磨滅……
獨孤彥雲唏噓不已“何止是你?當初我就在關中,關隴主力兵敗於玄武門之北,被右屯衛的火炮齊射炸得大敗虧輸,我也曾嘲諷關隴這些年隻剩下一些烏合之眾,再不複當年開國時的勇武……但是等到見識了火器之威,才知道非是關隴無能,實在是火器太利……”
鄭仁泰喝了口茶水,嘖嘖嘴,半晌才道“房俊,神人也!他怎地就能研製出此等威力巨大之武器,並能夠將之應用於實戰?”
火器的威力早已傳遍全軍,但畢竟親身經曆者不多,大多都在房俊麾下,所以外界雖然認可了火器足矣改變戰爭形式,可畢竟未曾感同身受,始終覺得有些誇大其詞。
現在他親身感受了一番,如何還意識不到時代的變遷?
獨孤彥雲也感慨“這人……妖孽啊。”
房俊不識兵法是公認的,論起排兵布陣、臨陣指揮,他連末等都算不上,大唐百戰雄師當中隨便拎出來一個校尉,都在兵法謀略上都遠勝房俊。
然而這幾年貞觀勳臣漸漸沉寂,能夠異軍突起的卻唯有房俊一人。
以一衛之兵力覆滅薛延陀,轉戰西域助安西軍將二十萬大食軍隊打得丟盔棄甲狼奔豸突,死守大鬥拔穀殲滅吐穀渾數萬精銳鐵騎,而後更數千裡馳援長安,挫敗關隴門閥的兵諫……
跟彆提其一手創立的水師縱橫七海未曾一敗。
青史之上,如此驚才絕豔之輩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本應是傳說當中的人物,卻眼睜睜的出現在他們這個時代。
對於他們這些軍人來說,幸,還是不幸?
說不好……
鄭仁泰畢竟是百戰宿將,雖然剛剛經曆了生平未有之慘敗,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很快收拾情緒,道“我已派人前往潼關報訊,並且言及此戰身負重傷,麾下兵卒死傷慘重,不僅丟失板渚使得水師能夠長驅直入黃河,更無力增援潼關,需留在滎陽養傷。”
獨孤彥雲大喜,撫掌道“正該如此!”
鄭仁泰麵色一黑,目光不善的盯著獨孤彥雲,緩緩道“隻要能夠達成說服我的目的,即便我差點葬身沙場、麾下十餘年忠心追隨的兵卒傷亡殆儘,你也興高采烈、喜不自禁是吧?”
“呃……”
獨孤彥雲尷尬的笑容僵在臉上,乾咳一聲,道“這麼明顯嗎?”
鄭仁泰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啊哈!”
獨孤彥雲乾笑一聲,拍了拍鄭仁泰的手背,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哪有什麼常勝不敗的人?這一戰敗在劉仁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手裡,的確令人著惱鬱悶,但若能令兄長看清形勢,不至於誤入歧途,也算是敗得好。”
鄭仁泰這會沒有生氣,而是長長歎了口氣“這回……晉陽殿下麻煩了。”
若說江南私軍被水師擊潰之時,晉王還有山東私軍支援,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現在板渚被水師攻占,徹底打通運河南北,使得江南的水師主力隨時可以直抵潼關,晉王的形式便及及可危起來。
以晉王麾下右侯衛一衛之兵力,麵對東宮六率與水師前後夾擊,勝算絕不超過半成。
尤為重要的是,隨著局勢徹底失衡,原先坐觀成敗、按兵不動的十六衛大將軍們就必須要站出來表達立場、態度了,可以想見,自然是落井下石者眾。
通關,將會徹底成為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