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巍峨雄偉的玄武門高高矗立於龍首原上,自下而上抬首仰望,那高聳的城樓似乎已經刺破黑暗的天空,雨水潺潺而下,愈發使得這一處太極宮的門戶有著高山仰止、嶽鎮九州之雄壯。
李孝恭與李道宗兩人皆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站在城樓之上,眺望著黑夜雨幕之中的太極宮,點點燈火映照著這座普天之下最為尊貴的宮闕少了幾許威嚴厚重,多了幾分寧靜安適。
然而就在這一片燈火映照的寧靜安適背後,卻蘊藏這大唐帝國開國以來再一次皇權的直接爭奪,誰勝誰敗、誰生誰死,與十餘年前那個夜晚並無二致。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李孝恭轉過身,後方城樓之下便是左右屯衛的軍營,右屯衛營地之中燈火通明,隱約可見有騎兵斥候往來與營門之處,營地內人影幢幢。
左屯衛則漆黑一片,唯有幾盞燈籠在黑暗之中搖曳,全軍已經趕赴霸水一線布防,營地內僅餘下一些兵卒看守。
李孝恭默然不語,雨水自鬥笠的邊緣淅淅瀝瀝的滴落,使得視線有些模湖,心情愈發鬱悶煩躁。
兩側城牆之上燈燭通明,一隊隊頂盔摜甲的“元從禁軍”佇立於風雨之中,刀仍在鞘、箭未上弦,但濃烈的殺氣已經彌漫籠罩整個玄武門,隻需一聲令下,便可以如狩獵的野獸一般發動雷霆一擊。
良久,李孝恭才沉聲道“你考慮了?”
李道宗負手立於箭垛之前,居高臨下俯瞰雨幕之下燈火輝煌的太極宮,澹然道“沒什麼可考慮的,吾等深受先帝隆恩,自當粉身碎骨以報,縱然此刻先帝已經駕崩,亦要遵循其遺誌,否則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顏麵去麵對先帝?”
李孝恭歎息一聲,再度緘默。
貞觀勳臣對於李二陛下之忠誠母庸置疑,但李二陛下是活著還是死去,這份忠心難免有所變化。
若李二陛下仍在,無人敢反叛,甚至是死後,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門閥,也隻敢以廢黜太子之名義起兵,而後廢黜太子、另立新儲,大唐還是那個大唐,繼任之君也必然是李二陛下的子嗣。
忠誠、敬畏,已經深刻在貞觀勳臣心中,不敢或忘、不敢違背。
但既然李二陛下已經駕崩,新皇已經登基,當那份對於李二陛下的忠誠與新皇乃至於整個天下的利益相悖……
是忠還是不忠?
李孝恭自己也不知道答桉,所以他沒有強製要求李道宗如何去做,而是儘可能的予以規勸。
但是顯然,他的規勸沒有任何作用,李道宗已經下定決心,選擇繼續忠於李二陛下,忠於李二陛下的遺誌。
是對是錯?
李孝恭自己也不知道。
天將黎明,雨勢漸歇,屈突詮頂盔摜甲策馬在前,身後伍千步卒蹚著泥水在道路上急行,右手邊不遠處便是山勢起伏的驪山,左邊十餘裡則是滾滾流淌的霸水,遙遙望去,另外一支軍隊正沿著霸水右岸遙相呼應、齊頭並進,雨水之中燃著的鬆油火把宛如一條長龍,氣勢洶洶、殺氣騰騰。
十餘萬軍隊沿著渭水、霸水、滻水排列布防,將長安守得固若金湯,隻需抵擋住尉遲恭的急行突襲,靜待水師自潼關身後攻陷洛陽、函穀,斷其退路,則可前後夾擊、大肆反攻,一舉擊潰蝟集於潼關的叛軍,抵定叛亂。
但行軍之要旨,在於守中有攻、攻中有守,虛實進退之間轉圜自如,而不是一味的防禦任憑敵軍展開攻勢,將兵力、戰力發揮之最大。
所以在布置防線穩守長安之餘,屈突詮率一部東宮六率、柴哲威率其麾下左屯衛大部,兩軍自霸橋出發突出於整條防線,沿著驪山的山勢順著官道向新豐方向突進,試圖於新豐構築防禦,減緩敵軍的突襲速度,使其不能全力以赴猛攻長安防線。
待到天色大亮,兩支軍隊齊頭並進已經距離新豐不遠,沿途探馬斥候來來往往,不斷將敵軍的動向傳遞回來。
“報!敵軍已經抵達新豐,城中守軍不戰而降,新豐陷落!”
“報!敵軍在新豐略作整頓,已經出城向西奔襲而來。”
“主將乃是尉遲恭,麾下皆右侯衛精銳,人數在兩萬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