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車引起幾個孩子的驚歎,紛紛上前站在水渠邊,仰望著巨大的水車,瞪大眼睛神色極為震撼。
房俊正想著給孩子們講講如何不能墨守成規、要跟隨時代發展接受新生事物的道理,留在門外的親兵疾步跑來“有宮中內侍前來,陛下請二郎入宮議事,十分要緊。”
房俊不敢耽擱,叮囑柳奭照顧好幾個孩子,等到天黑再派人送回東宮,便跟隨親兵出了大門,見到內侍,仔細聽取皇命之後策馬疾馳,返回長安城,由明德門入城,沿著朱雀大街直入朱雀門,再入承天門,直抵武德殿。
……
偏殿之內,李承乾與李勣、岑文本兩人商議多時,等到房俊緊趕慢趕的抵達,尚未就李道宗一事有所定論。
房俊坐下,一側有一位秘書郎將記錄的會議紀要遞給他,讓他先熟悉一下目前所議論之事以及皇帝大臣各自意見觀點。
房俊頷首道謝,看了這個年青的秘書郎一眼,心裡頓時一動,笑著再次頷首,那秘書郎也很是友善的微笑致意,而後不再看房俊,聚精會神的記錄紀要。
房俊翻看著手中紀要,才知道是李孝恭居然懷疑李道宗有可能附逆作亂、危及宮禁……
不過他的心神卻一度停留在那個秘書郎身上。
豆盧欽望,其父代州都督豆盧仁業。豆盧氏的本姓乃是“慕容”,鮮卑皇族,豆盧氏的祖先豆盧長乃“北魏六鎮”之一柔玄鎮的統領,其後家族更是在北魏六鎮之中實力強大,時至今日,仍舊是關隴門閥的中堅之一,隻不過雖然實力強悍,但素來低調,且這些年與長孫無忌頗為不和,矛盾很深。
關隴門閥在宇文士及率領之下依附於晉王李治,屯兵潼關謀反作亂,身為關隴門閥中堅之一的豆盧家卻將嫡子放在李承乾身邊擔任秘書郎,這是一個很明顯的政治信號。
關隴門閥已經在宇文士及的掌控之下瀕臨分裂,距離分崩離析之日不遠了……
看完手中紀要,李承乾便向他看來,問道“以你之見,此事當如何處置?”
房俊沉思少頃,謹慎道“畢竟隻是河間郡王有所猜疑而已,若因此大動乾戈,後果實在嚴重。”
自貞觀以來,李孝恭已經逐漸澹出最高權力階層,若非此前安西都護府遭受外敵入寇危在旦夕,李二陛下不得不啟用李孝恭出陣西域,怕是就要在府邸之中被奢靡生活快樂至死。
而取代李孝恭的,便是自幼跟在李二陛下身後、對李二陛下言聽計從、忠心耿耿的李道宗。
宗室之內,李道宗無論地位、權勢、影響、實力等等方麵,都遠超大宗正韓王李元嘉,算是皇帝之下宗室第一人。
即便在軍中,李道宗的威望與影響也絕對不低。
這樣一個人,若是以“莫須有”之罪名將之降罪是絕對不行的,甚至就連調任都很難,勢必引發宗室與軍隊的強烈反應,尉遲恭還率領麾下數萬精銳陳兵霸水以東呢,少有疏忽被其攻破霸水防線突進至長安城下,那就是天翻地覆的大禍。
李勣頷首道“二郎之言,正是道理,若無確鑿之證據,江夏郡王不能擅動。”
顯然,他與房俊的意見一致,考量的東西都一樣。
岑文本緊蹙眉頭“可如果河間郡王之猜測屬實,難道任由江夏郡王把持玄武門重地,將來驟然起事殺入皇宮?”
玄武門的戰略地位太過重要,半點風險都不敢冒,一旦李道宗當真依附晉王於玄武門起事,其麾下兵馬頃刻之間便可湧入太極宮,借助地勢之利居高臨下俯衝,宮中禁衛就算再多一倍也抵擋不住。
還是房俊來之前的局麵,進退維穀、取舍兩難。
房俊仔細想了想,建議道“若是派遣一人前去玄武門任職副將,陛下以為可行否?”
李勣眼睛一亮,看了房俊一眼,對李承乾道“直接派人監視,此法可行。”
公然派駐一名副將前往玄武門,這是明白了告訴李道宗朝廷已經對你有所懷疑,無論你到底怎麼想,都應該收斂一些。
所以不管李道宗的立場如何,都不可能拒絕這樣一個副將前往玄武門任職,否則謀反之意昭然若揭。
有這樣一個釘子釘在玄武門,隻要李道宗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知曉,及時通知宮內,采取應對。
這算是一招很高明的陽謀,乃當下局麵之中既直接又能避免衝突的妙棋,年青人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