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各據一張桉幾,桉幾上豐盛的菜肴卻頗有些食不甘味,柴令武晃動一下脖子,被甲胃勒得難受,乾脆起身將絲絛解開,這才舒服了一些,語氣卻極為不爽“陛下對房二當真是掏心掏肺,右屯衛早已歸屬李道宗統領,如今卻硬生生征調一部劃歸房二,使其重掌兵權,簡直豈有此理。”
柴哲威瞥了他一眼,一邊細嚼慢咽,一邊訓斥道“若是你能在陛下還是太子的能夠勇於抵抗關隴叛軍,能夠在當下局勢之中堅定不移的支持陛下,陛下也會對你另眼相看,委以重用。這世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之事,今日的收成,在於昨日的耕種,你既然沒有承擔家破人亡的風險,憑什麼去享受簡在帝心大權在握呢?”
柴令武悶頭吃飯,一聲不吭。
道理誰都明白,可是妒忌心卻不講道理,以往他與房俊都是不務正業、率誕無學的紈絝子弟,依仗家世、以及駙馬的身份恣意妄為,現如今房俊簡在帝心、大權在握,隱隱有取代李勣成為軍方領袖之趨勢,而他柴令武卻始終在太仆寺少卿的位置上打轉,彼此之間的差距簡直天淵之彆,這誰能受得了?
柴哲威放下碗,拿帕子擦擦嘴,提醒道“你彆想那些有點沒的,以往是為兄疏忽了你的前程,今後便在這左屯衛擔任副將一職,積攢一些功勞,再讓巴陵公主去陛下麵前軟語相求,必然能給你一個好前程。”
頓了一頓,又低聲道“那房二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則危機重重,稍有不慎便落入萬劫不複之境地,你也不必過多嫉妒,日子還長,靜靜觀之即可。”
柴令武眼睛一亮“兄長此言何意?”
柴哲威指了指窗外遠處已經懸掛燈籠影影幢幢的玄武門城樓,緩緩道“陛下征調右屯衛一部進駐玄德門外禁苑,其用意必然是鉗製李道宗,顯然而見,陛下已經對李道宗不信任了。以李道宗的地位、權勢、能力,以及其在宗室與隴西李氏之內的影響,一旦叛變,大軍頃刻間可以突進太極宮,豈是房俊麾下區區五千人能夠擋得住?隻要陛下敗亡,李道宗迎接晉王回京即位,房俊的下場不言而喻,要麼一死以謝陛下之恩遇,要麼卑躬屈膝奴顏苟活,卻也隻能投閒置散、徹底落魄。”
柴令武哪裡知道征調一部右屯衛進駐玄德門還有這樣的背景?
連忙問道“那咱們應該怎麼辦?等李道宗舉兵殺入太極宮的時候,也起兵響應,奪一份從龍之功?”
聽兄長的意思,隻要李道宗謀逆,最終的勝利者必然是晉王一派,這個時候靠過去抱大腿,起碼一份從龍之功算是落袋為安……
柴哲威搖搖頭,讓親兵將碗碟撤下,沏了一壺茶,柴令武趕緊上前斟了一杯,柴哲威拈著茶杯呷了一口,緩緩道“不急,咱們家好歹也是貞觀勳臣,手中也掌握著一衛兵馬,更彆說還有母親的餘蔭在……若我所料不差,應該有人會前來說服咱們,到時候好生商討一個好價錢,不能吃虧。”
對於柴家來說,忠於陛下還是忠於晉王,其實沒什麼分彆,反正都是太宗皇帝的兒子、自家母親的侄子,誰還不一樣呢?
最重要是賣一個好價錢,消弭此前兵敗所帶來的惡劣後果的同時,徹底穩固柴家的根基。
想到這裡,他提醒柴令武“雖然如今你入軍中任職,要遵守軍規,但閒暇之時也要時時回府,莫要冷落的公主殿下。”
柴令武便紅了臉,又是尷尬又是羞惱。
這話簡直就是擺明了告訴他要時常回府將巴陵公主盯緊了,以免被無恥之徒趁虛而入,至於無恥之徒是誰,不言自明……
事實上,自從上次巴陵公主入宮替柴哲威求情,柴令武便已經泛起濃重的危機感,畢竟房俊這廝“好公主”乃街知巷聞之事,自家巴陵公主雙十年華珠玉韻致,惹得那廝動心再是正常不過。
雖然一直瞧不起房俊,但他卻不得不承認權勢、才華對一個男人的加成簡直無限,如果房俊當真勾搭巴陵公主,巴陵公主能否嚴守底線不被突破?
柴令武心裡沒底……
“大帥,營外有人手持柴家印信,說是大帥您的故人,懇請相見。”
親兵入內稟報,打斷了柴令武的胡思亂想。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都興奮起來……
柴哲威道“快請!”
“喏!”
親兵退出,柴令武起身道“我回避一下。”就待去旁邊的營房暫避。
柴哲威擺擺手,道“不必,這件事要當著你的麵才好,無論如何,咱們兩兄弟之間不存在隱私齷蹉。”
既然是談價錢,那就攸關整個柴家,不能自己一個人隱秘的商談一切,萬一弟弟認為其中存在出入,那就得不償失。當著柴令武的麵將擁護晉王的價錢談妥,是多是少兄弟兩個都得認,事後無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