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年之後,朝中最受太宗皇帝青睞的兩個官員,一是馬周,一是劉自。對於這兩人,太宗皇帝全力栽培,希望他日可以繼承貞觀群臣之品德能力,成為新皇的肱骨之臣。
而這兩人也未讓太宗皇帝失望,馬周務實低調,接管京兆府之後政績斐然,才乾卓越、能力出眾。而劉自則發跡於禦史台,時至今日一躍成為中書令,名義上的宰輔之首,隻比尚書左仆射差了那麼一點點……
這樣的人,王瘦石居然也能聯絡上?
一瞬間,先前的忐忑惴惴、患得患失消弭大半,取而代之的則是無儘的信心。
連李承乾任命的中書令都暗中與我聯絡,可見天命在我啊!
一邊拆開信封,一邊問道“此行收獲如何?”
王瘦石搖搖頭,道“那幫家夥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局勢一日未曾明朗,大抵便一日不會明確表態。倒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都拖家帶口的,又有幾人甘冒奇險呢?嘴上說說對太宗皇帝的忠誠,願意支持太宗皇帝的遺願,僅此而已。最重要的,還是得早日抵達長安城下,讓那些人見到光亮,自然願意摻和進來。”
無利誰會起早呢?
支持晉王奪位一旦成功固然利益豐厚,但風險同樣很大,更多人願意繼續觀望一陣,等到晉王成事的幾率再大一些,即便收益也會相應的低一些,那個時候才會出手。
譬如柴哲威,譬如劉自……
李治看著信箋,臉上先是錯愕之色,待到看完,已經麵龐赤紅、怒火勃發,“砰”的一聲將信箋狠狠摁在桉幾上,怒道“蕭瑀老人欺人太甚,真以為本王不敢殺他?簡直豈有此理!”
他素來認為自己是個有涵養的,雖然比不得長孫無忌那等城府深沉,也絕非喜怒形於色的淺薄之輩,但現在看過劉自送來的信箋,著實氣得火冒三丈,再也顧不得威儀,破口大罵。
一直以來,對於蕭瑀的信任甚至比長孫無忌那個親舅舅尤甚,潛逃出太極宮造反也是蕭瑀極力攛掇,現在箭在弦上,生死成敗係於一線,蕭瑀居然暗通皇帝、預留退路,將他賣得乾乾淨淨!
是可忍,孰不可忍!
“馬上派人去將蕭瑀抓起來,本王要親手將他心肝挖出來看看是否如墨一般黑?虧得本王對他信賴有加、言聽計從,卻原來是這般涼薄奸詐之輩,死不足惜!”
“殿下息怒,當下之時,穩定軍心才是最為重要。劉仁軌與鄭仁泰已經攻陷潼關,軍中謠言四起、軍心動蕩,再也經不起一場巨大的波折。否則未等抵達長安,咱們自己便士氣渙散、一敗塗地了。”
王瘦石低聲勸阻。
雖然江南士族募集的私兵已被擊潰,但當下軍中,蕭瑀的地位依舊舉足輕重。畢竟憑借山東私兵地位超然的崔信,在隋唐兩朝的朝堂之上都毫無建樹,相比蕭瑀差得太遠,威望更是不能相提並論。
尉遲恭更是蕭瑀的堅定支持者,想要處置蕭瑀,就不得不考慮尉遲恭的反應。
很顯然,對於眼下山東私軍充當主力的晉王軍隊,尉遲恭必然危機感十足,絕對不會願意失去蕭瑀這個盟友……
李治深吸一口氣,壓製住心中的憤怒,腦筋快速轉動。
劉自的這封信已經披露蕭瑀兩麵三刀之立場,且言明此刻蕭瑀的信箋已經送抵武德殿,皇帝、李勣、李靖、房俊等人必然已經開始綢繆,萬一蕭瑀當真說服薛萬徹使其“反正”,渡河前來“會師”,自己又該怎麼辦?
接納其“會師”,以薛萬徹之勇猛、其麾下右武衛之剽悍,那就是抱著一個隨時會炸卻又不知什麼時候炸的“震天雷”,實乃取死之道。
眼下軍中十萬大軍,卻無一人能夠抵擋。唯一能夠擋得住薛萬徹的尉遲恭遠在霸水西岸……
不接納,那就說明識破了薛萬徹的陰謀,知道其已經被蕭瑀說服,薛萬徹既然已經渡河南下,哪裡還有縮回去的可能?勢必悍然發動突襲。
勝負暫且不論,單隻是被薛萬徹死死拖在這銅人原,局勢立馬陷入被動,那些原本等著自己突進至長安城下遂起兵響應之輩,搞不好就要改弦更張,轉而死心塌地的支持皇帝,紛紛起兵剿滅他李治這個“叛逆”……
到那個時候,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敗亡不可避免。
越想越是惶恐,越惶恐就越是憤怒,若非蕭瑀這個奸賊,焉能落到這般進退兩難之地步?
思量半晌,也想不出破解之策,遂問道“現在什麼時辰?”
王瘦石道“將近子時。”
李治斷然道“傳令才去,寅時生火造飯,卯時初刻全軍拔營,急行軍趕赴華胥陵,渡河與鄂國公會師。”
王瘦石“喏!但此刻若是薛萬徹渡河尾隨而來,當如何應對?”
李治麵色陰沉,道“將崔信叫來。”
“喏。”
見晉王已經有了決斷,王瘦石不再多言,出門傳達命令,同時將崔信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