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虎頭蛇尾、受製於人,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倒也不丟人。
宇文士及這才回答先前李治的問話“人心隔肚皮,說著一套做著一套實在尋常,況且當下局勢叵測,瞬息萬變,在殿下尚未取得最大優勢之時,無人敢保證那些人能夠遵循承諾起兵響應殿下。殿下所能做的,便是儘人事、聽天命,如若天命所歸,生死關頭自然有人挺身而出輔左殿下成就大業,若天命不在,縱然百般算計、萬種綢繆,事到臨頭依舊功敗垂成。”
很多事情都是要天意所屬的,當年劉邦斬白蛇起義屢戰屢敗於項羽之手的時候,當年太宗皇帝悍然掀起“玄武門之變”的時候,有誰會認為他們最終能夠成就皇圖霸業?
天命所屬,無論你怎麼做,都會走在勝利的道路上。
反之,縱然機關算儘,也難逃功虧一簣。
李治當然明白這樣的道理,但他還是有些不甘心憑什麼我李治的命運要上天來掌控?
隻要儘最大之努力,進行最周密之計算,自然無往而不利,到時候自己就是天!
我就是替代上天的“普天之皇”又能如何?
“父皇當年於絕境之中奮起反擊,身邊皆是死忠之士,諸君奮死一戰以弱勝強,自然勢如破竹銳不可當,又豈能將功勞都歸於天命?如今之局勢與當初相似,吾等立誌撥亂反正、剪除偽帝,自是上下同誌、天下歸心,既然是人心之所向,又怎會囿於困境、懼於弱勢,從而將一切托付於天命呢?隻要吾等銳意進取、視死如歸,必然可以開創盛世宏圖,成就千秋霸業!”
李治俊朗麵容上的謙遜儘皆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桀驁不馴外放四溢,似乎就算是九天之上的天神也不能阻擋他成就人世間的帝王偉業。
宇文士及一時間有些愕然,或許……這才是李治的本性?
……
不遠處,右候衛的營地之內。
中軍帳燈火通明,數十名親兵徹夜不眠圍繞四周巡弋,不準許任何人未經通稟便靠近。
營帳之內,尉遲恭看完幼子尉遲寶環送來的書信,長長籲出一口氣,將信箋與信封一起湊近蠟燭引燃,看著火苗將信箋、信封全部吞噬,這才丟在地上,又等著燒成了灰,將茶盞中的茶水潑上去。
如論如何,有幼子攜帶著那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內部傾軋些種子,尉遲家就不會落得一個跌落凡塵、落魄殘敗。
這是一次兵變,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謀反,所以縱然最終失敗,也不會大肆牽連,自己一人之性命應當可以抵消所有罪責,最後不過是削爵而已,甚至家產也不會全部抄沒充公,有那些種子,尉遲家的後人隻需潛居隱忍,自然富貴不絕。
至於能否重新走上政治這一途,就看是否有驚才絕豔的後輩,不可強求……
既然沒了後顧之憂,尉遲恭一身輕鬆,重新讓蘇加沏了一壺茶水,淺酌慢飲之時,問道“宇文士及回來了?”
“是,兩個時辰之前回來的,自北邊入營,直入晉王殿下大帳。”
李治麾下十萬軍隊,大部分都是山東門閥招募的私軍,軍紀渙散、派係林立,想要安插、收買一些眼線實在容易,所以除去晉王大帳之內的事情難以知曉,其餘營中諸事幾乎毫無秘密可言。
這也是尉遲恭對晉王的信心越來越少的原因之一,所謂“機不秘、禍先發”,如此篩子一般四處漏風,軍中動向怕是已經全在朝廷眼中,想要獲勝難如登天。
當然,晉王絕對不是白癡,之所以漏洞百出,或許有意如此也說不定……
見尉遲恭沉吟不語,蘇加低聲道“大帥,末將怎麼看著晉王這邊亂七八糟,好像……氣氛不大對頭啊,會不會是其內部出現了傾軋內鬥?若是如此,咱們最好思量對策,預留退路。”
尉遲恭握著茶杯,喝了口茶水,眉頭緊鎖“不必擔心,晉王既然敢傾巢而來奔襲長安,連半點退路都不留,必然是有萬全之準備,關中亦或是長安城,一定有極為重要的人物給予其承諾會在關鍵時刻起兵響應,且足以顛覆當下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