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應下,轉身弓著腰貼著牆根走出大殿。頜
李承乾迎著諸人的目光,下令道“給衛公傳旨吧,讓他集結東宮六率已經霸水防線的軍隊回援長安、入京勤王。另外,嚴密注視城南的晉王大軍,既然李道宗反叛殺入玄武門,想必晉王也一定強攻明德門予以呼應,一定要將其擋住,否則南北夾擊,局勢危矣。”
李勣欣然道“陛下聖明。”
這等生死存亡之時,李承乾並未有心中恐慌自亂陣腳,反而氣度沉穩應對自如,可見其心性雖然懦弱了一些,卻也有幾分臨危不變的骨氣,而且果然事先有所準備,對於事態的每一步變化都提前做好應對。
他卻完全不知其中詳細究竟,可見自己早已被皇帝排除在心腹黨羽之外……
但他非但不因此沮喪,反而很是輕鬆。他之所以在關隴兵變之時甚至李承乾即位之初表現得袖手旁觀、隔岸觀火,就是不想再度卷入權力中樞使得自己“功高震主”,最終導致皇帝的猜忌與忌憚。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凡事都不能臻達圓滿,否則必然遭受反噬。
現在既然不需他摻和其中皇帝也能胸有成竹抵擋叛軍,勝算看上去很大,何樂而不為呢?頜
他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萬一叛軍成事、晉王上位,自己是應該跟著李承乾流亡天涯做一個正朔忠臣,還是留在朝中向晉王臣服,輔左其穩定朝綱成為一代賢臣?
怎麼選都能成就自己的名聲,但怎麼選也都有瑕疵……
立政殿。
微雨之下,夜幕深沉,四周行色匆匆的內侍、禁衛打著各式各樣的燈籠、火燭,一片輝煌之中夾雜著壓抑恐慌的氣氛,就連殿宇屋頂的琉璃瓦反射的燈光都顯得有些厚重內斂。
晉陽公主從虔化門走入的時候,腳踩著地麵被雨水洗刷乾淨的青磚,身旁宮女的燈籠將地麵映照得微紅泛光,兩側紅牆黛瓦、屋宇深深,令她一時間有些神情恍忽……
自出生之時,她便居於此座宮殿,與父皇、母後、九哥一同生活在一起,猛獸父母兄長的寵愛,遠比其餘姐妹更多的天倫之樂,從不曾感受過那種所謂的“金枝玉葉式獨孤”。頜
母後去世之後,她也與九哥一同繼續住在這裡,由父皇親手撫育。
眼前的紅牆、花園、屋宇、閣樓,處處都透露著熟悉,巷子的拐角、屋宇的後廊似乎才殘留她年幼時候的影子,耳畔隱約回響著一串串銀鈴也似的笑聲……
如今她已及笄成年,終於成為幼時所幻想的樣子,卻再也沒有那時候的快樂。
溫柔貌美、端莊嫻淑的母後薨了,樂觀開朗、君臨天下的父皇駕崩了,那個與自己一同長大、形影不離的九哥也率兵造反,要將一母同胞的大兄掀翻,自己坐上那九五至尊的皇位……
所有的親情都在這天下至尊的皇宮庭院之中碾碎,這象征著天下至尊權力的太極宮,早已成為冷冰冰的墳塚,埋葬了她自出生以來的所有快樂。
神情恍忽的走入大殿之內,等候在此的皇後蘇氏迎上前來,先是握住晉陽公主的手,繼而發現她神色有些不對勁,嚇了一跳,秀眉的麵容上滿是擔憂之色,將她纖柔的身軀摟在懷裡,柔聲問道“兕子可是受了驚嚇?”
這位文德皇後嫡出的公主,因為自幼身患重疾有乖巧伶俐,深受兄弟姐妹們的寵愛憐惜,若是被此番兵變嚇壞,那可不得了。頜
晉陽公主這才回過神,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嫂子放心,我沒事……”
繼而一愣,感受到皇後胸前一個硬硬的凸起,愕然問道“嫂子懷中藏著什麼?”
皇後蘇氏神色微微一頓,旋即澹然道“隨身帶著一些東西,預作準備而已。”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指頭大小的瓷瓶。
周圍內侍、宮女們麵色大變,齊齊跪伏於地、叩頭不止,有親近的侍女背悲呼道“皇後不可……”
晉陽公主目光凝聚,也明白過來。
她反手握住皇後蘇氏的手掌,目光之中滿是急切“嫂子,何至於此?”頜
叛軍剛剛攻入內重門,局勢到底如何尚未可知,宮外可是還有許多忠於皇帝的部隊呢,又何必將毒藥放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