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先是眯著眼睛思量一番殷秦州的言辭,然後才說道“這件事乾得漂亮,給你記上一功,待到平亂之後呈遞於陛下麵前,本帥親自給你邀功。”
王方翼大喜,趕緊單膝跪地“多謝大帥栽培!”
當今陛下對於房俊之信任、倚重幾乎達到言聽計從之地步,可謂朝野皆知、中外鹹聞,此番若能平定叛亂,房俊愈發功勳赫赫、權柄威重,他若親自向陛下邀功,陛下豈能拒絕?
可以說,王方翼此番生擒柴哲威之功勞,足以讓他平步青雲、原地起飛,一舉踏入高層將領絕非奢望……
房俊擺擺手“諸位能夠在此社稷傾頹、江山板蕩之際依舊忠於陛下,舍生忘死與逆賊作戰,陛下欣慰喜悅,必然封賞甚重,又豈用本帥多說?不過首要之務,還是要剿滅叛賊、維係正朔,傳令下去,速速將左屯衛潰兵清理乾淨,而後集結大軍,攻陷玄武門!”
“喏!”
眾將得令,紛紛行動。
一時間,玄武門以北偌大的區域之內,右屯衛輕騎四出殺氣騰騰,左屯衛潰兵好似草原上的綿陽一般漫山遍野亡命逃竄,但凡有幾十人以上聚集一處,馬上便會遭受猛烈打擊。所以起初還有一些左屯衛將校試圖聚攏軍隊試圖反擊,但現在知道右屯衛絕對不容許他們這麼做,也隻能一哄而散。
尤其是前方混戰之際己方主帥柴哲威忽然不戰而逃,直至此刻下落不明,愈發使得最後一絲軍心徹底潰散,無以計數的左屯衛潰兵漫山遍野,一敗塗地。
右屯衛兵卒氣勢如虹,風卷殘雲一般四下掃蕩。
武德北門,戰事激烈,城門下密密麻麻鋪滿了一地屍體,無以計數的叛軍正搭起雲梯向城上進攻,被城上傾盆箭雨覆蓋而下死傷無數,但李道宗親自督陣,軍卒有進無退,誰敢後撤半步,斬立決。
李道宗身姿筆挺,標槍一般負手站在距離武德北門不遠處,看著麾下將士冒死衝鋒氣勢洶洶,卻又一次一次被擊退,英俊的麵龐古井不波,看不出一絲一毫擔憂與急躁。
十餘年戎馬生涯早已錘煉出堅強的心誌,豈會因為一時之得失而擾動心神?
況且現在武德北門的抵抗於是激烈,就越是預示著整個武德殿的防禦力量有限,一旦自己這邊的進攻能夠頂住,持續不斷的給予守軍巨大壓力,遲早破門而入。
到那個時候,一切水到渠成,皇帝大勢儘去。
唯一可慮的,便是玄武門的情況……
宇文士及站在李道宗一側,眺望著遠處城門上下激烈的戰況,不無憂心道“守軍抵抗很是頑強,看來陛下依舊在武德殿沒有逃走,這仗不好打。”
若皇帝臨危退縮或自承天門出宮奔赴春明門投奔李靖,或自密道出城另作謀算,守軍都勢必軍心渙散士氣低迷,不可能如眼下這般悍不畏死、半步不退。
這是好事,隻要破城,皇帝再想走可就走不了,隻需將皇帝控製住,大勢已成。
但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到時候皇帝要如何處置?
如果殺了,則難免要牽扯到“弑君”,誰去動手?誰能背負這個罪名?當年的宇文成都幾乎得到所有關隴勳貴支持,背靠朝中半數大臣,悍然將隋煬帝縊殺,結果便是他前腳動手,後腳所有人都罵他是“逆賊”,要將其殺之而後快。
帝國正朔這四個字絕不是說說而已,那代表了皇權尊嚴,代表了天下正統,誰敢以下弑上,誰就要接受天下人共討之……
可如果不殺,同樣麻煩。
皇帝就是天下最高的神位,哪怕他被迫退位,依舊會有無以計數的“忠臣義士”打著“勤王”的旗號行兵戎之事,到時候天下烽煙處處、流寇四起,不知多少野心勃勃者渾水摸魚,想要一一剿滅需要耗費多少國帑、精力?
而在最初的設想之中,最為理想的結局就是“義軍”攻破太極宮,宮內的禁衛趁亂“起事”,誅殺“偽帝”,而後晉王順利入宮,克繼大統……
斥候自北而來,策馬疾馳至跟前才勒馬站定翻身下馬,小跑兩步來到李道宗麵前“啟稟大帥,右屯衛火槍兵擊潰左屯衛騎兵,房俊親率部曲人馬俱甲突襲柴哲威後軍,導致其大亂,混戰之中柴哲威不戰而逃,去向不知,眼下左屯衛已經潰敗。”
李道宗麵無表情,雖然難以接受,但在房俊消失不見的那一刻他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區區柴哲威如何奈何得了房俊?大敗虧輸,實乃情理之中。
隻不過敗得如此之慘、如此之快,還是讓李道宗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