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殷家父子看著麵前這行將就木的老東西滿口威脅之詞,胸中怒火填膺卻又無可奈何。
關隴門閥與宗室之所以將竇襲搬出來,顯然也不想與殷家當真不死不休,希望以竇襲的資曆、輩分能夠壓得住殷秦州,但同時也凸顯出這些人的決心——若是連竇襲的話都不管用,雙方的衝突在所難免。
殷秦州瞪著竇襲看了半晌,方才緩緩頷首,幾乎咬著牙根道“既然如此,那晚輩隻能從命。”
他沒有說什麼狠話,那樣毫無意義,這一戰要麼殷家破釜沉舟絕處逢生,要麼與關隴門閥自此決裂、不死不休。
“傳令下去,全軍集結,準備渡河!”
“喏!”
帳外,軍令一層一層向下傳達,整支軍隊動員起來。
竇襲這才滿意頷首,似乎支撐不住一般整個身子所在椅子裡,歎了口氣,緩緩道“莫要心懷怨恨,如若關隴覆滅,你以為你們殷家就能獨善其身?當初推著你率軍前來這渭水邊試探朝廷虛實,就已經將你與朝廷那邊割裂開來,一旦皇帝坐穩皇位,絕無可能對你從輕發落。”
殷秦州麵沉似水,澹然道“多謝您老人家教誨,使得晚輩知曉釜底抽薪、驅虎吞狼之意義,更懂得想要活下去就得厚顏無恥、絕仁寡義的道理。”
“唉……”
竇襲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都已經逼得人家決死而戰,還不許人家發幾句牢騷?
李治負手立於帳門之外,眺望著蒼茫夜色之中的圜丘,今夜無星無月,圜丘諾大高聳的身影矗立在大地之上,拔地而起姿態雄偉,彷若人間神祇一般充滿了宇宙的偉岸與神秘。
另外一側,明德門高大的門樓則在黑夜之中影影綽綽,無數燈籠火把縈繞其上,勾勒出其粗淺的輪廓,魏然壯美……
心情卻如同這秋日枯藤一般糾纏雜亂,怎麼也理不清。
到了現在,心中難免對於當初起兵謀反泛起一絲悔意……
然而事已至此,非生即死,要麼進一步皇圖霸業千秋萬歲,要麼葬身此地黃土荒塚,絕無退卻之可能。
斥候的戰馬從遠處疾馳而來,到了中軍附近被攔阻下來,嚴密盤問、檢查之後才予以放行。半柱香功夫之後,疾馳的馬蹄聲來到近前,同斥候一齊抵達的還有聞訊而來的尉遲恭。
“啟稟殿下,宮內傳出消息,金法敏率領三千‘花郎’埋伏於東宮之內,危急之時驟然殺出,李道宗猝不及防,陣型大亂,好在曆經血戰終於穩定局勢,金法敏混戰之中被冷箭射傷,陛下念其忠勇,故準許其進入武德殿醫治……”
斥候說到此處,尉遲恭以及周圍將校一臉振奮。
從一開始陛下放任晉王大軍離開潼關進入關中,大家便都想得到陛下必然有十足之把握才敢這般“引君入彀”,一勞永逸,而不是集中力量擊潰潼關之後坐視十餘萬叛軍逃遁河東、山東,禍亂中原腹地。
陛下藏有後手幾乎是肯定的,而這個後手一時未曾顯露,便等於在晉王大軍頭上懸著一柄利劍,不知何時會掉下來。
即便李道宗出乎預料的反叛殺入太極宮,這種擔憂也一直在晉王一係心頭縈繞……
現在終於顯露出來,且未能對李道宗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那麼接下來李道宗必然可以勢如破竹的殺入武德殿。
尉遲恭看向李治,發現李治麵色如常,並未有太多振奮之色,心中忍不住暗讚,經曆過這許多事、諸多磨難,晉王如今的心性已經與以往大為不同。
殊不知,李治隱藏在袖口之下的手掌已經緊緊攥起,掌心緊張得全是汗水……
他詢問斥候“金法敏後來如何?”
斥候一愣,原以為更為重要的是右屯衛已經開始猛攻玄武門的事情,趕緊回道“至消息傳出之時為止,三千花郎傷亡殆儘,金法敏卻一直未見蹤跡。”
尉遲恭麵露喜色“看來是傷得太重啊,若是他不能出現指揮‘花郎軍’,其戰力勢必大減,未必擋得住李道宗啊。”
三千“花郎”出現得太過突兀,時機也恰到好處,若非兵力太少幾乎可以左右宮內戰局。可即便兵力很少,但素聞“花郎”乃新羅王室手中最為忠誠、最為剽悍的軍隊,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兵多的一方並不能確保勝利,萬一被“花郎軍”衝得士氣渙散、軍心浮動,李道宗是極有可能失敗的。
然而李治卻依舊一臉緊張,急聲問道“武德殿可有異動?譬如召集大量禦醫入殿,或者請宗室長者前去?”
斥候搖頭道“宮內封鎖嚴密,咱們的內線隻能將指定的消息送出來,半點交流業務可能,咱們在宮外根本無法得知宮內的確切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