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進達燙了舌頭,一口茶水噴出,瞪眼看著程咬金“吾何曾有過那等想法?此等淺顯的挑撥離間連吾都看得出,你卻要中計?”
“吾難道還能比你這頭蠢牛更蠢?”
程咬金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喝了口茶水,道“這老陰貨明知咱們兄弟之間肝膽相照絕無隔閡,卻還要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就是因為不確定老子到底能否徹底站在陛下那邊去堵住鹹陽橋,想要給你心理種根刺……看著吧,此次兵變之後若陛下坐穩皇位,必然要將你從左武衛調走,以此來削弱左武衛的勢力。與其坐以待斃,老子乾脆致仕告老,扶你上位,以你的資曆、功勳,擔任這個大將軍綽綽有餘。況且,這麼多老兄弟若是交到彆人手中吾也不放心,正好都給你帶,老子也能開開心心回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他算是看明白了,陛下的確寬厚仁慈,兵變勝利之後並不會對他清算,但他也不能當做無事發生的樣子腆著老臉繼續操持兵權,乾脆退下去給雙方一個台階,陛下心裡那一點芥蒂全部消失,程家的榮寵更加穩固。
牛進達想了想,點點頭“既然大帥如此說,那末將就如此做。”
他與程咬金之間根本不需說什麼客套話,更不可能彼此猜忌試探,既然程咬金說了想要將左武衛交給他然後退下去,那自然便是如此。
至於其中是否還有什麼彆的顧忌或者打算,他猜不透,也懶得去猜……
“走吧,咱們去鹹陽橋!”
程咬金兩手扶著膝蓋起身,伸了個懶腰,扭頭望著東邊長安城的方向,入目一片煙雨迷離,什麼也看不真切。
“會一會關中各路豪雄,看看這幫家夥是否將往昔的勇武都耗儘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如今還能不能提得動刀、殺得了人!”
秋雨潺潺、花木蕭蕭,大吉殿一側的精舍內,地板光潔如鏡,一張凋漆桉幾放在窗前,魏王李泰穿著一身樸素的常服,正憑窗而坐,喝著茶水。
李佑、李愔、李惲、李貞四人陪坐左右,一旁的火爐前,李慎正在乖巧的燒水、沏茶……
精舍內並無內侍,幾兄弟喝茶閒談本是一件愜意的事情,但現在卻各個憂心忡忡、愁眉不展,頗有些坐臥不安。
畢竟李治的叛軍就在武德門外血戰連連,一旦突破門禁攻入武德殿,皇帝固然沒個好下場,在場諸人也難逃生天。
以嫡三子的身份登臨大位,名不正、言不順,想要消除隱患、平息輿論的最佳方法,自然是將排位在自己之前的兄弟們一網打儘……繼承順位排在晉王前邊的沒人了,晉王登基自然全無毛病。
當年高祖李淵就是因為身前的兄長們都死光了,才以第四子的身份繼承“唐國公”的爵位,進而創下李唐帝國……
李泰目光掃過,哼了一聲,道“怎地,現在都知道怕了?當初關隴兵變之時,長孫無忌意欲從汝等之中擇選一人扶上大位,以取代太子,你們不還是歡天喜地的憧憬著一步登天麼?”
提起這個話題,李佑就尷尬了,放下茶杯,抱拳拱手,告饒道“當初是兄弟想差了,險些鑄成大錯,兄弟知罪,還請兄長莫要再提,否則兄弟無地自容啊。”
雖然皇帝哥哥大度,對那件事既往不咎,可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若總是被人提及,誰知道皇帝哥哥會否哪一天忽然念頭不通達跟他算後賬?
李愔雖然平時混不吝,但也不是傻子,此刻自然知道局勢的緊迫性,若皇帝哥哥坐穩皇位也就罷了,大家榮華富貴子孫昌盛,可一旦晉王逆襲上位,必然對他們這些兄弟痛下殺手。
故而憂心忡忡道“這房二平素桀驁不馴眼高於頂,說什麼北征西討所向無敵,怎地卻連叛軍那等烏合之眾都不能平滅?這萬一雉奴殺進來,大事不妙啊!”
李貞遲疑著道“這個……不至於吧?好歹都是兄弟,弑殺兄弟這種事可不光彩,他可不是父皇,到時候天下輿論洶洶,他豈能坐得穩皇位?”
當年他們的父親李二陛下就乾過這事兒,玄武門下殺兄弑弟,結果過去二十年仍然要遭受天下人唾罵,搞不好因此遺臭萬年。那雉奴無論文才武略都不可能比得過父親,這種事一旦做下,後患無窮。
李愔撇著李貞一眼,看傻子一樣的表情“雉奴當然不會親自動手,不過若是亂兵衝進來的時候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咱們裹挾在亂兵之中誰知誰是哪個?即便退一步,將來咱們幾個或是重病不治、或是意外暴卒、或是意欲謀反……那還不是隨著人家怎麼折騰?”
李佑和李貞臉色煞白,戰戰兢兢,眼下的情形看上去對皇帝哥哥極為不利,萬一當真讓雉奴成了事呢?
死期將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