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人都說李承乾厚道,傳言非虛。
李承乾擺擺手,道“朕也並不是你想的那麼寬容,之所以任命你為右領軍衛大將軍,是因為朕決定重建右驍衛,將會命令安元壽率領右驍衛前往番禾等待整編,需要你率右領軍衛出鎮祁連城,與坐鎮涼州的盧國公一東一西將其鉗製其中,謹防其縱兵作亂、為禍帝國。此事攸關甘涼數州長治久安,你責任重大。”
鄭仁泰這才知道李承乾的用意。
安元壽率領右驍衛在沒有皇命的情況下擅自離開駐地涼州,趕赴長安,意欲輔助晉王上位,在鹹陽橋被程咬金攔阻,雙方大戰一場,安元壽不得不率軍後退、铩羽而歸。
其後朝廷也並未對其有什麼實質上的懲罰,唯有將其“涼國公”的爵位褫奪,降爵為“番禾郡公”,但是相比其“縱兵謀逆”的不赦之罪,幾乎等同於無所懲罰……
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麼簡單,涼州安氏在涼州繁衍多年,根深蒂固、勢力龐大,現在被驅趕至番禾,又要整編右驍衛,顯然是打算釜底抽薪,將安氏在涼州的勢力徹底抹去。
所謂的整編也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安元壽豈能任由朝廷將他的心腹自右驍衛剔除出去?
一場戰爭乃是必然。
所以讓程咬金坐鎮涼州,阻斷安元壽通往關中的道路,又讓他出鎮祁連城,截斷安元壽順著河西走廊向西域或者吐蕃逃遁的可能,隻要其起兵造反,馬上兩路大軍東西合攏、一舉擊潰。
番禾那是什麼地方?背靠長城、麵對雪山,長安城北邊便是一望無際的沙漠,乃是絕地……
“陛下放心,臣定然竭儘全力,不負聖恩!”
鄭仁泰知道自己根本沒得選,難道他想致仕告老,陛下就能放他回歸滎陽,繼續領導滎陽鄭氏發展壯大、威脅關中?唯有離開滎陽,出鎮地方,陛下才能徹底放心,進而不會對滎陽鄭氏追究到底。
不過他也心甘情願,畢竟能夠執掌一衛之兵,即便遠在甘涼地區荒漠之地,也遠勝卸甲歸田混吃等死……
所以陛下的這個命令並不算刻薄,各取所需而已。
李承乾見鄭仁泰答應下來,讓其起身歸座,感慨道“朕非是刻薄寡恩之人,也願意與你們這些效忠父皇的文臣武將們和諧相處,書寫一曲佳話,愛卿能夠這般識大體,以朝廷為重,朕著實欣慰。”
他就想穩穩當當的做一個皇帝,不必驕奢淫逸,也不必威服四海,隻需將父皇留下來的江山好生打理,將一些不合時宜的政策予以改革,放開人才晉升通道的同時充實國庫、富國強軍,如此足矣。
什麼開疆拓土、什麼威懾寰宇,若能做到自是最好,若做不到,那也無妨……
說到底,他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睥睨天下的絕世君王,而是有些怯懦、有些自卑、也有些軟弱的老好人,心思比較脆弱,不太能夠承受殘酷打擊,願意與人為善。
隻要鄭仁泰願意出鎮涼州威懾安元壽,那他就不會對滎陽鄭氏追究到底……
幾乎同一時間,英國公府內,李勣在花廳接待登門而來的程咬金……
“這哪是出鎮涼州、世襲罔替?分明是借刀殺人嘛!那安元壽祖祖輩輩都在涼州紮根,如今不僅褫奪了人家的爵位,還要整編右驍衛,傻子都知道朝廷想乾啥,安元壽豈能束手待斃?這一仗是肯定要打的!先前在鹹陽橋便大戰了一場,老子雖然占了便宜,但損失也不小,到了人家的地盤接著打,豈不是要將老子麾下這點兵馬都折進去?”
程咬金將桌子拍得砰砰響,怒目圓瞪、一臉憤怒,劈裡啪啦一頓抱怨。
李勣喝著茶水,慢條斯理道“當初陛下如何答允你的?”
程咬金頓了一下,悶聲道“陛下讓房俊傳話,說是封爵涼國公,世世代代出鎮涼州……可現在是讓我去打仗啊,這分明就是懲罰,根本不是獎賞!”
“嗬!你這張臉皮可真夠厚的……”
一貫少言寡語、雲澹風輕的李勣忍不住嘲諷了一句,反唇相譏道“你也就是欺負陛下年幼、性子軟,若是放在貞觀之時,你敢這麼蛇鼠兩端、朝秦暮楚麼?”
程咬金無語。
誰特們敢跟李二陛下玩這一套?回頭就剁了你腦袋……
李勣歎氣道“若非你最緊要的時候看明白了局勢,主動前往鹹陽橋擋住了安元壽以及宇文士及招募的關隴私軍,現在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賊、逆臣,不僅國公爵位不保,信不信盧國公府上上下下最次也得流徙三千裡?陛下性子軟,不忍苛責,這是你的運氣,但你不能將此視為理所當然。陛下能夠遵守承諾讓你出鎮涼州,你不僅不知感恩反而在這裡咆孝抱怨,你到底怎麼想的?當真想要全家上下一同給你陪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