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禦史台諸人沉默不語、麵色驚惶,誰也沒想到房俊居然反戈一擊,將矛頭對準了禦史台,眼看著他手裡那一摞奏疏隻拿出一份便幾乎將李義府釘死,哪一個不是心驚膽顫?
說到底,這年頭不講究什麼“兩袖清風”,無論當初的李二陛下還是現在的李承乾,對待臣下都比較寬容,等閒小錯並不會予以追究,也就養成了官場之上較為隨意的風氣,隻要不是挪用賑災款項那等傷天害理之事,一般都得過且過。
再者說來,官員們都是世家子弟出身,難免利用職權為家族牟利,大家彼此都是如此,誰能料到有一天會被人拿出來追究責任?
劉洎眼看局勢不妙,趕緊站出來,駁斥道“越國公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官場之上總有一些規矩是大家所默許的,若是上綱上線,怕是此刻殿上也剩不下幾個人了,這些都是小事,與大節無虧,反倒是越國公私自調兵,作何解釋?”
房俊一臉莫名其妙“誰想彈劾我儘管去彈劾就是了,應該如何處置我都認下,但現在是我在彈劾彆人,怎地隻允許旁人彈劾我,不許我彈劾彆人?”
而後不理劉洎,抬頭問道“剛才說到哪兒了?對了,之前彈劾我的是哪個?劉乾祐?還是王綸?”
禦史中丞劉乾祐目露驚惶、兩股戰戰,侍禦史王綸麵色發白、心中惴惴,都將目光看向劉洎,希望劉洎能夠擋住房俊,否則被這個棒槌咬住,不死也得脫層皮。
劉洎隻能硬著頭皮,說道“無論如何處置,都要陛下乾綱獨斷,越國公稍安勿躁可好?”
這話出口,殿上大臣目光玩味,幾乎等同於劉洎向房俊服軟,這一場由禦史台發起針對房俊的彈劾,最終卻演變為房俊與劉洎的對壘,且劉洎明顯處於下風。
然而劉洎能怎麼辦?眼睜睜看著房俊將禦史台狂風掃落葉一般橫掃一遍?
他是從禦史台起家的,禦史台就是他的根基所在,雖然陛下任命劉祥道為禦史大夫這一手很是高明,但他在禦史台的勢力並未完全清除,依然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可等到房俊將禦史台這些人都清除一遍,他在禦史台的根基將徹底被掘斷。
尤為重要的是,後果不僅僅是失去一個禦史台,跟隨你的人你卻無力保護,這讓其餘歸攏於旗下之人怎麼看、怎麼想?
人心散了,隊伍就沒法帶了……
然而麵對他釋放出來的退步之意,房俊卻視如不見“稍安勿躁個甚?我又沒躁!劉中書若覺得我所彈劾之事子虛烏有、證據不足,自然可以彈劾我誣告,否則請退往一旁。”
劉洎麵皮火燙,心中怒氣升騰,怒聲道“且不說你是否無中生有、恣意構陷,我隻問你,你這些證據從何而來?”
一旁眾人都知道事情鬨大了,但沒人出言阻止劉洎。
一位官員在其任上有什麼不法事是很容易被外界得知的,但以李義府為例,如此詳儘到每一筆貪墨、每一樁枉法都記載得清楚明白,數目、時間分毫不差,卻絕非輕易辦到,那需要長久的布局以及係統的信息收集。
能夠做到這一步的,唯有“百騎司”。
眾所周知,監察百官乃是禦史台的職權,“百騎司”的職責是“穩固皇統”,或許暗地裡亦行監視百官之事,但終究上不得台麵,否則難免獲得一個“刻薄君主”的罵名,作為皇帝對臣下毫無信任,又如何讓臣下為君主儘忠?
而“百騎司”將監視之結果隨意外泄,更是所有人都不能容忍之事。
若是茶餘飯後亦或酒醉之言都能傳入陛下二中,誰受得了?
更遑論那些言語極有可能傳得人儘皆知……
房俊搖頭道“我自由渠道獲知,與你何乾?”
在所有人看來,這就是耍賴了。
劉洎也果斷不與房俊糾纏,轉向李承乾,一揖及地“微臣懷疑房俊之證據來自於李君羨,這兩人私交甚篤,未必沒有公器私授的可能,請召李君羨上殿,予以詢問。”
刑部尚書張亮出列讚同“正該如此,朝廷法度自有規製,除去三法司之外,無人有權審查案件,更遑論調查官員。”
不少人紛紛附和。
李承乾看了房俊一眼,詢問李勣“英公以為應當如何?”
李勣沉聲道“微臣認為應當召李君羨上殿,對此事予以解釋。”
原本“百騎司”這樣一個存在就已經是大家頭頂懸著的一柄利刃,隻不過因為皇權難違所以大家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畢竟“百騎司”的職責乃是偵緝反叛、預防謀逆。
可若是“百騎司”也有了審訊官員、稽查案件的權力,那事情可就大發了,皇帝完全可以繞過三法司直接命令“百騎司”對某人、某案件直接審訊,導致皇命淩駕於律法之上,任何人的生死都全憑皇帝之心意,如何得了?
雖然現在“百騎司”還遠遠達不到那樣的程度,但防微杜漸,不能大意,必須在露出苗頭之時團結起來予以扼殺。
無關陣營,這是所有官員的意誌,在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站在房俊的對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