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朝堂之上那一幕,劉祥道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劉洎此前在禦史台的班底不僅損失了一個李義府,就連李乾祐、王綸等人被死死壓住,劉洎此刻提議劉祥道前往洛陽,未必不是想要搬掉這塊大石頭,讓李乾祐等人上位。
孰料劉洎卻道“可以調任許尚書為禦史大夫,許尚書資曆足夠、能力出眾,禮部尚書是個清貴的官職,更是務虛,不能展現許尚書的能力,若讓他擔任禦史大夫,定能整肅綱紀、懾服屑小,使得朝堂上下煥然一新。”
眾人都看向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許敬宗。
許敬宗忙道“禦史大夫掌糾繩內外百官奸匿,肅正朝廷紀綱,大事則廷辯,小事則糾彈,非心性剛正之輩不能勝任。微臣雖然薄有資曆,然能力暫時不足,萬萬不敢當擔此任。”
嘴裡說著謙遜的話語,眼睛卻不斷瞟向房俊,希望房俊能夠為他說話。
之前蹉跎多年隻能在書院一隅之地掙紮求存,其後青雲直上擔任禮部尚書,令他覺得一朝得誌、心願得償,很是誌得意滿。
然而人總是向前看的,現在一個禦史大夫的官職擺在眼前,豈能不怦然心動?
禮部尚書雖然清貴,名義上乃是六部之首,然則平素更多是在務虛,品階雖高,實權卻並未有多少,豈能比得上“大司空”這樣糾察百官的顯赫之位?
他自然明白劉洎之所以舉薦於他定然是想要重新掌控禦史台,甚至還有其他圖謀,可即便如此,也難以抵擋禦史大夫這個官職的誘惑。
房俊自然收到了許敬宗的眼神示意,卻並不理會。
對於許敬宗其人,他素來深懷忌憚,且極為鄙視其操守品德,但與李義府不同,後者根基全無人脈淺薄,隨時隨地都能被自己踩死,而許敬宗畢竟是當年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太宗皇帝的潛邸之臣,資曆太深。
將其困囿於禮部尚書這樣務虛的職位已是不易,豈能讓他擔任禦史大夫肩負監察百官之權進而龍騰九霄、一飛衝天?
故而反駁道“劉祥道兢兢業業、恪儘職守,其擔任禦史大夫以來政績斐然、有口皆碑,混亂朝政剛剛捋清,若貿然將其調動,豈非前功儘棄?還是另擇他人吧。”
許敬宗默然無語,難掩失望,劉祥道走不了,他自然無法上位,絕好的機會白白錯過……
李勣摸不準房俊與許敬宗之間的關係,按說這兩人曾在書院同為袍澤,又一起將褚遂良整治得欲仙欲死,關係應當極為親密才對,但自從許敬宗升任禮部尚書,房俊卻又處處提防、處處壓製,難免許敬宗心生怨氣。
他舉薦道“尚書左丞裴熙載如何?”
馬周道“可是其父為‘日下粲爛有裴漢’裴仲霄的那位?”
李勣頷首道“正是,此人出身聞喜裴氏東眷房,祖父裴仲霄曾任後周儀同三司、晉州刺史,不過自隋以來家道不顯。其人公正無私、秉性剛硬,若授其洛州都督,可以勝任。”
隋朝之時,兩京並舉,大興城與洛陽在政治地位上一般無二,皇帝若在大興城,則設置“洛陽留守”,反之,則設置“大興留守”。不過現在雖然決定營建洛陽,但暫時不宜對外宣布,故而不能設置“洛陽留守”,否則任誰都知道朝廷的意圖,封鎖消息的初衷不攻自破。
李承乾對這個人有印象,事實上由於太宗皇帝曾經擔任尚書令一職,所以貞觀以來尚書令一直空缺,尚書省的最高長官便是尚書左仆射,而左右仆射之下,便是左右丞。
因皇帝親掌尚書令,故而整個尚書省官員的地位實際上要拔高一等,尚書左仆射作為實際上的宰輔之首,尚書左丞便是尚書省的三把手,算得上位高權重。
這樣的人出任洛州都督負責營建洛陽,很是合適。
“暫時先這樣吧,眼看就要過年,朝中諸般事務繁雜,一時間也難以籌劃營建洛陽之事,待到年後再行討論。”
李承乾一錘定音,而後對李勣道“關中糧匱,就要勞煩英公了,按照方才二郎所言之計策,兩支船隊在三門峽上下遊倒騰一手,儘可能多多運輸一些糧食入關,固然靡費人力物力,卻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李勣領命“陛下放心,微臣親自操持此事,不敢因糧食匱乏引發關中恐慌。”
本以為這件事就是如此了,放在年後也不過是再確認一遍,房俊卻忽然道“微臣倒是想到一個更為合適之人……陛下以為,魏王殿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