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節麵色漲紅,遲疑一下,小心翼翼道“這天寒地凍的,殿下是否暫且入城歇息,待到尚善坊官衙收拾妥當便即搬進去?”李泰意誌堅定“孤哪兒不去,就在這裡等著,讓外邊那些人都回去吧,該乾什麼乾什麼,大張旗鼓出城迎接我這個洛陽留守,置政務於不顧,一個兩個的簡
直荒唐!”
還沒入城就被人家給來了一個下馬威,豈敢跑去彆人的地盤上大搖大擺的吃吃喝喝?
“喏。”
裴懷節不敢多言,領命之後躬身退出帳篷。
北風迎麵吹來,胡須飛揚、衣袂獵獵作響,裴懷節直起腰,輕輕吐出一口氣,麵色凝重的邁開步子走向同行而來的隨從。
等候在外麵的一眾官員趕緊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詢問“殿下何時入城?”
“吾等已經備下厚禮,隻待殿下安置下來便即奉送。”
“不知殿下此番履任,於政務之上有何要求?”
……裴懷節方正的臉膛毫無表情,擺擺手,沉聲道“都散了吧,為了迎接殿下卻拖延政務,如此作為,又將殿下置於何地?想讓長安城的禦史言官們彈劾殿下嗎
?趕緊回城,各司其職,若是弄得沸沸揚揚、輿論四起,休怪本官不講情麵!”
眾官員“……”
不是你一大早將我們召集在一處,一起出城來覲見魏王殿下嗎?
怎地現在反倒成了我們不務正業、阿諛逢迎?
然而裴懷節不予理會,自顧自上馬,帶著隨從一陣風也似的進入城門,趕赴尚善坊安排魏王李泰的衙署官廨去了。
官員們麵麵相覷,隻得各自入城,回歸衙門。
帳篷裡,李泰讓人沏上茶水,擺手讓賈敦頤入座,呷了口茶水,歎氣道“這洛陽城裡也是陰風陣陣、人心叵測啊。”
賈敦頤捧著茶杯,想了想,直言道“天下何處不是如此呢?越是權力聚集的地方,就越是存在爭鬥,或明或暗而已。”
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計。
有權力的地方,就有爭鬥。
野獸還為了交配權決鬥呢,何況是人?
李泰便問道“賈刺史覺得,裴府尹意欲將孤安置於紫薇城內是誰的主意?”
賈敦頤似乎答非所問“裴府尹作風剛硬、言出令隨,整個河南府的官員惟命是從,唯有少尹段寶元能夠隨時出入其府邸,可以對飲暢談、以抒己見。”
“段寶元?”
“河南府少尹。”
李泰陷入沉思。
兩人喝著茶水,一時間各自沉默。
半晌,賈敦頤試探著問道“殿下不肯入城,所謂何故?”李泰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現在意欲害我之人車載鬥量,我這個時候入城,飯不敢吃、誰不敢喝、覺不敢睡,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城外,等水師那邊來人再
說。”
賈敦頤欲言又止。從昨夜情況來看,有可能刺殺李泰的嫌疑人當中就有房俊一個,想必李泰自己也很清楚,而房俊雖然不在水師當中的擔任職務,但水師上上下下都是房俊的
人,對其唯命是從,怎地現在不信任裴懷節,反而更信任水師?
李泰也不解釋。
房俊頂了天拿他做筏子攪動局勢,卻不會真的把他弄死,所以現在他誰也不信任,隻信任房俊……
“殿下,水師的人來了。”
李泰放下茶杯“讓他進來。”
“喏。”
未幾,一員頂盔摜甲的年青將領大步走進帳篷,單膝跪地施行軍禮,大聲道“水師副將習君買,覲見殿下。”
李泰擺擺手“自家人,何須客氣?快快起身入座,喝杯熱茶。”
“多謝殿下。”習君買起身入座,接過內侍遞來的茶杯,沒喝,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李泰道“大帥早有吩咐,隻待殿下前來洛陽,無論任何命令都必須全力以赴,水師
駐洛陽城內孟津渡八百兵卒,隨時聽候殿下命令。”
李泰目光灼灼將習君買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然問道“習將軍昨夜睡的可好?”
習君買道“多謝殿下關心,睡得很好。”
李泰意有所指“這天寒地凍的,半夜縱馬四下亂跑,容易感染風寒。”
習君買搖頭“殿下之言,在下聽不懂。”“嗬嗬,”李泰冷笑兩聲,不再追問“孤將前往尚善坊官廨,水師可否保證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