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上諸多守成之君也遠勝於他。”
易地而處,自家妹子跟一個男人不清不楚還誕下子嗣,房玄齡也覺得應該會心中惱怒,但這隻是尋常人家。
皇帝是尋常人麼?
自然不是。
皇帝乃是昊天之子,坐擁天下、君臨世間,正所謂“一身一國”,“家事即是國事。”
既然是國事,就不能以尋常禮法論處。
哪怕是為了籠絡房俊這樣威重朝野的大臣,也應當將那份惱怒壓在心底,而不是這般使小性子一般將“賜名之權”丟給房俊,以展示他的不滿……
這位陛下始終未曾明白,他不是太宗皇帝,既沒有太宗皇帝的威望、更無太宗皇帝的權力,誰會在乎你是否滿意?
更何況自家二郎在太宗皇帝活著的時候就敢跟長樂公主牽扯不斷,太宗皇帝亦為之無可奈何,你李承乾又何必做出這樣一幅受了委屈的樣子?
盧氏有些擔憂“二郎是否惹惱了陛下?”房玄齡搖搖頭,喝了口茶水“這世上又哪裡有十全十美之人呢?各花入各眼,總會有挑剔的地方,夫妻過日子尚且難免口角生惱,更何況是君臣?二郎是個
心裡有數的,外界看他是個棒槌,實則想做的事情都會仔細考量,很少有頭腦一熱不管不顧的情況,他既然敢讓長樂公主誕下子嗣,就自然有底氣麵對陛下。”這個家裡現在看上去似乎早已由房俊撐起門楣,但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永遠都是房玄齡當家,而這麼多年來房玄齡心竅玲瓏、運籌帷幄,所謀、所慮之事還
從來都沒出過問題,所以盧氏聽他這麼說,便放下心。
轉而喜上眉梢,急切問道“那應該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房玄齡想了想,道“按理應該白日取名,且我一時也沒想好,便先取個小名吧。”
嬰孩百日取名、冠禮取字,這是古禮,如今已經不大講究,想什麼時候取就什麼時候取,但一般生下來都會由長輩給取個小名,當然小名可取可不取。“就叫鹿兒如何?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
瑟鼓琴,和樂且湛……甚好,甚好。”
房玄齡捋著胡須,洋洋自得。
這首詩出自《詩經》,可謂中和典雅,既豐腴又婉曲,一派祥和氣象,希望嬰孩長大之後一如其詩。另外,這首詩是“宴會詩”,為君臣歡宴而作,“其所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儘其心矣”,給嬰孩取這個名
字,就是向陛下表明“君臣相得”之意……盧氏雖然也是名門閨秀、自幼飽讀詩書,心眼兒卻沒房玄齡那麼多,隻覺得若嬰孩似小鹿一般活潑、敏捷自然極好,遂滿意頷首“這個名字好,我讓人收拾
收拾,去山裡看一眼。”
房玄齡點頭道“正該如此。”雖然自家二郎與長樂公主屬於“苟合”,不尊禮法、不大好聽,但現在連孩子都生下來了,自然應當以家人視之,人家千辛萬苦誕下孩子,長輩豈能不聞不問
?
他又叮囑道“也給長樂殿下帶句話,就說讓她放心靜養,身子最重要,千萬莫要落下病根,其他一切不必在意,自由家中處置乾淨。”
盧氏便忍不住嗔道“你這人哩,偏心也不至於這樣吧?當初對老大媳婦可不曾如此貼心。”即便是個婦人,卻也知道圍繞著自家二郎與長樂公主身上有著多少陰謀、算計,以及數之不儘的流言蜚語,二郎還好,到底是昂藏七尺的男兒漢,且素來心
胸疏闊、誌在天下,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可長樂公主遭遇坎坷,麵對那些冷嘲熱諷豈能不上心?
而現在有了房玄齡這位房家家主、前任宰輔的話語,就算是將一切都給扛起,往後誰再說那樣的話,就是公然向房家開戰。
時至今日,以房家父子兩代所累積下來的人脈、權勢,放眼天下,沒幾個人有那個膽子,更沒幾個人可以承受那後果。
房玄齡聞言一歎,無奈道“大郎自小省心,哪裡像二郎這般折騰?那個兒子淘氣,自然就會讓老人偏疼一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二郎能折騰、會折騰,他這個做父親的豈不就得多多操心?
有些時候房玄齡自己也糾結,到底是有一個這樣能折騰的兒子扛起門楣好,還是沒有這個混賬兒子一家子安安穩穩過日子更好……
盧氏也隻是絮叨一句,沒心思理會房玄齡的感慨,滿心都想著去看剛下生的孫子,起身便向外走。
“你就是偏心!老大去了倭國,又遭遇刺殺,你也不過是問了兩句,何曾如二郎這般關心?況且還有兩個小的呢,且看你日後如何對待那兩個。”
房玄齡一時無語。這一個兩個的,兒女都是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