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清!
想降低這種可能性,辦法隻有一個,逐步撤換理念相悖的官員。想做到這一點,辦法也隻有一個,從科舉中挑選更多年輕官員進行培養。
聽上去挺合理的,實際上卻很難做到,原因很簡單,目標找錯了。與新政或者說與洪濤理念相悖的並不是特指某些官員和士紳官僚集團,而是整個體係和文化背景。
而科舉選拔出來的舉人或者進士,恰恰就是這個體係和這種文化的傳承人。誰試圖推翻這套體係,改變這種文化,誰就是他們天然的敵人。除了個彆離經叛道者,絕大部分是不會同心同德的。
最麻煩的是這種情況在徹底建立新教育體係之前是沒法改變的。那該怎麼辦呢?洪濤決定兩條腿走路。一方麵儘可能多的從科舉考試中挑選合用之人,一方麵調整朝廷架構,想方設法把能替換的功能先替換掉。
說白了吧,洪濤是想在朝廷裡麵再弄個小朝廷,大部分由蹴鞠隊和海戶司成員充任,再輔以少數比較堅定的保皇派官員,把原本屬於六部九卿的權力一點點平移到小朝廷裡。
這樣一來既不會馬上觸碰到傳統勢力的利益,又可以讓自己培養的後備隊伍進入到實際管理層麵中鍛煉磨合,並留出讓各方熟悉適應的時間。
等到這些官員的數量足夠引發質變時,再進行教育改革就穩妥多了。即便引起了傳統勢力的群起攻之,也不會讓朝堂陷入癱瘓。隻要政府能勉強維持運轉,最終勝利者就隻能是掌控了國家經濟和軍隊的皇帝。
實際上這個工作已經開始小半年了,隻是做的比較隱秘,還沒人能感覺出來。在朝臣們眼中,皇帝新設的總參謀部是限製兵權的工具,作用比較積極。
13名參謀軍機中六部九卿占了9名,就算剩下4個人都是保皇派,依舊可以壓製皇帝隨意調動陸軍參與內部政治鬥爭的企圖。
這就叫目光短淺,皇帝壓根兒也沒指望用陸軍來鎮壓政治對手,如果想的話海軍陸戰隊就足夠用了。而在對外戰爭中不用通過總參軍機就能調動陸軍的條款,恰恰就是動機,陸軍是用來侵略的。
而總參謀部的建立,除了13名有投票權的總參軍機大臣之外,還需要一些行政人員負責日常工作。這些人才是關鍵,他們不歸朝臣們選拔,由皇帝直接任命。絕大多數會出自海軍、勇士營和海戶司。
讓這些接受了新思想教育、具備實戰經驗的年輕人在帝國軍事最高權力機構中摸爬滾打幾年,再從中挑選適合從政的予以提拔進遷,比直接把沒有從政經驗的年輕人硬塞進官場要穩妥的多。
換句話講,洪濤利用朝臣們對陸軍的恐懼感,玩了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參謀部變成了培養新派官員的掛職進修單位,活生生讓反對新政的大臣們用實際行動為新政訓練骨乾。
然後再眼睜睜看著這些年輕官員親手毀掉他們賴以生存的體係,可謂是陰損毒辣狠,五毒俱全。
但洪濤好像還嫌不太夠味,打算多加一味作料,讓進度更加快速一些,那就是海關!
景陽七年(1611),袁可立連續兼任了海運總督和海關總督兩個重要職務,至今已有整整兩年。
工作成績有目共睹,不光把市舶司的抽分從可有可無提升到了除田賦之外的第二大朝廷收入,還初步建立起來了四座轉運港口和一支以海軍傷殘退役士兵和疍民為骨乾的運輸船隊,承擔了近四成漕糧和八成北上物資的運輸工作。
但海軍畢竟是軍隊,不太適合過多參與商業活動。就算袁可立沒有多餘的想法,總讓潑天的富貴在軍官和士兵們眼前過來過去,又拿不到手,太考驗人性也太不道德。
一旦海軍裡麵出現了嚴重的貪腐問題,麵對滿朝文武的關注,勢必要揮淚斬馬謖。為了些許錢糧自毀長城的事兒,洪濤是堅決不會乾的。
另外袁可立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再能乾也有個限度,不能誰會乾活就把誰往死裡用。給他減減負,多活幾年,今後還有大用。
那為什麼不把海運業務從海軍剝離出來,非要先動海關呢?原因很簡單,海關專業性強,外人不好插手,更容易把控。
而海運牽扯的人員太多、地域太廣、門檻也太低,誰都能摻合進去上下其手。在徹底改變體係之前還是先讓海軍乾著吧,正好有借口多招收些水手,平時駕駛運輸船當訓練,戰時直接上戰艦也不會抓瞎。
“陛下此舉當屬高瞻遠矚,臣等由衷佩服!”當在禦前會議上宣布要把海關交還給朝廷時,一眾大臣們用山呼萬歲聖明表達了內心的由衷喜悅。
如果這話放在兩年前,恐怕效果會反過來。每年區區十幾萬兩銀子,卻要擔負影響新政的責任,整天不是錦衣衛校尉就是內官監使盯著,保不齊還有東廠番子暗中窺探,稍有差池就會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怎麼算怎麼不值。
現如今可就不一樣了,廣州、福州兩個海關歲入白銀年年攀高,已有近三百萬兩之多,是兩個會下金蛋的寶貝。如能收歸朝廷把持,除了可以充盈太倉,也能讓不少官員蹭點油水。
此時就沒人提身敗名裂、家破人亡了,畢竟利益達到了一定數額,冒點風險也屬正常。海軍不是已經撈了兩年也沒出事嘛,誰也不比袁可立少長個腦袋,憑啥他成咱不成!
“先彆忙著佩服呢,朕還有話要講。海關歲入幾百萬兩,且隨著新政鋪開還會越來越高。這筆銀子看著多,實則很不夠用。北方有很多省份的河道需要疏浚、灌溉溝渠需要開挖、有些驛道也得修繕,到處都要用銀子。
之前市舶司和督餉館的舊事朕不想再提了,然教訓還是要汲取的,不能再把海關弄成疏於管理中飽私囊的賊窩了。但怎麼才能治標又治本,是個大難題。
想解決這個難題,就要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趙愛卿,你是戶部尚書,朝廷的大掌櫃,精於籌劃錢糧,在這方麵有沒有心得,說出來讓朕和眾愛卿解解惑。”
恭維照單全收,但要求一點不能馬虎。都想把海關抓進手裡是吧,沒關係,劃下道來,誰有本事誰就抓。咱還不坑人,醜話必須說在前麵,聽清楚了想仔細了再決定伸不伸手。
“……微臣以為進出貨物清點核實是重中之重。”趙世卿沒想到皇帝會點名問自己,起身施禮後略作沉吟才緩緩給出了答案。
“確實,不從廣州、福州進出的商船由海軍負責稽查,但到了港內,收多收少就是海關說了算。如果有人收受賄賂故意虛報貨物數量,僅憑單據難以追責。趙愛卿既然知道弊端,可否有解?”
皇帝摸著下巴邊聽邊點頭,對此種分析深以為然。不過禦前會議不是僅僅提出問題就可以,主要是來解決問題的,該如何杜絕瞞報虛報呢。
“這……隻需選派清正廉明之人主持海關,對上如實相告、對下以身作則嚴加管束,雖不能萬全亦不遠矣!”在回答第一個問題時趙世卿就料到了皇帝必然還有後續,心中已然有了準備,此時不慌不忙的給出了解決辦法。
“說的好啊,句句中肯!不過朕有個問題,在滿朝文武當中可能找到此種聖賢之人?如果能,不妨推薦一二!來來來,諸位愛卿也彆閒著,一起為國選材,舉賢不避親啊。”
皇帝把頭點得更勤快了,還輕輕拍手表示讚許,然後帶著一臉喜出望外又提出了第三個問題,並擴大了受眾,不再單獨詢問戶部尚書,而是交給了桌邊坐著的所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