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陛下,臣有三子,成學、成敏、成昌。長子成學四年前病故,陛下曾恩準臣回鄉操持。”
說著說著銀行擠兌的事情,突然被問起了家中人口,讓最會揣摩上意見風使舵的葉向高也摸不著脈絡了,邊回稟邊用餘光掃視對麵的袁可立和身邊的袁應泰,試圖從這兩位皇帝近臣的臉上找到端倪。
“嗯,英年早逝,白發人送黑發人,令人惋惜啊。成敏、成昌是否成家,可有後代?”皇帝好像對往事記不太清了,摸著下巴想了想繼續問。
“……皆已成家,育有孫輩七人,三人成年,兩人考中了秀才,其餘四人也每日讀書不輟!”很可惜,葉向高從二袁的臉上沒看到任何啟示,隻能硬著頭皮如實回答。
“如果朕想要你一個孫兒從軍報效國家,可願意啊?”好家夥,繞來繞去終於圖窮匕見了,皇帝居然要強迫內閣首輔的孫子從軍。
此話一出,原本還如老僧入定般的眾臣唰的一下都把目光瞄向了葉向高,好像明白了什麼。很明顯嘛,這位穩坐首輔位置的老油條肯定參與了擠兌日月銀行,現在事發了,遭到了皇帝的報複唄。
這招真是夠損的,你貪圖日月銀行的利潤,我就要你孫子的小命,妥妥的報仇不過夜,還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今後誰再想打皇帝或者新政的壞主意,必須先數數家裡的兒孫夠幾次從軍的。
“……臣……求之不得!”可葉向高卻不明白皇帝的大砍刀為何突然落到了自己頭上。
參與擠兌日月銀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光自己沒有,家裡人保證也沒有。做為一名福建籍官員,又是皇帝的近臣,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不敢吃拿卡要,更不敢縱容家人,憑空失去了很多發財的機會,可是搭新政的順風車投資並不違背皇帝的意誌。
葉家是第一批相應號召開荒種植番麥和番薯的,家裡還有茶園和荔枝園,又入股開了家罐頭廠,屬於新政的受益群體。
前幾年家裡還在安南買了塊好地經營橡膠種植園,有一部分銀子就是和日月銀行貸的,搞好關係還來不及呢,沒理由跟著江浙商人蹚渾水。
“好!非常好,僅憑這句求之不得就配得上太子太保!葉愛卿,不必過於擔心你孫兒的安危,朕從海軍到陸軍從未有過敗績,新軍也該差不多太。
即便馬革裹屍還,那也是應當應分的,做為朝廷命官的子孫,為國家、朝廷、萬民出戰理所應當。天子守國門,百姓建家園;君王死社稷,臣子葬沙場。
現在朕做到了守國門,將來可能也會死在沙場之上,諸位愛卿也該像朕一樣用實際行動來展現對國家、對朝廷、對萬民的熱愛。
隻有君臣衝在了第一線,百姓才不會因為諸位身居高位、享受榮華富貴而暗中咒罵。可我等不能真的拿起刀槍上陣殺敵,那就讓兒孫來代替吧。
朕有個想法準備與眾卿家論一論,如果可行,那就寫到大明律裡去。從即日起,凡是皇室宗親、朝廷五品官員以上,兒孫三抽一入伍從軍。
嫡子嫡孫優先,不足者再以庶子充填,獨子享免。先以五年為期,期至人歸。若想長留軍中,需做到百戶之上才有資格申請,由朕親自定奪。”
其實葉向高什麼錯也沒犯,隻是因為坐的近才被皇帝點名。而且不白點,貢獻出一個嫡親孫子,頭銜從太子少保升到了太子太保。彆看隻有一級,到了頂尖的檔次想升上去非立大功不可得,往往隻有退休和死後才會加封追贈。
“臣領旨謝恩,即刻寫信往家中讓孫兒速速入京,為陛下、為朝廷出生入死、鞠躬儘瘁……”
當然了,就葉向高本人來講,他可能並不想用嫡親孫子換頭銜。可有句話說的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場更是身不由己。
皇帝說有個想法要與朝臣討論,有時候是很要討論,有時候則是打定了主意準備看看大家的立場。現在明顯就是後者,那還選個屁啊。
彆說隻要一個孫子,再要一個也得給,還得給得落落大方、豪情萬丈。否則孫子給出去了,捧場捧的不到位,該獲得的利益沒拿到,更虧!
“……”但葉向高這一謝恩,可把在座的官員全給坑進去了。
首輔內閣大學士都為皇帝、為朝廷大公無私了,彆人誰還能說自己家孩子當不得兵呢。可要說能當兵吧,又太違心了,於是大眼望小眼,都希望彆人能先出頭反對。
“嗯,葉大學士說的好啊,朕做為皇帝自然不能讓臣子走在前麵。然朕並無子嗣,幸而還有三個弟弟,就讓老七常瀛代替吧。
先在鹹宜坊的西城兵馬司校場由禦馬監勇士操練三個月,再根據自身條件調派海軍陸軍或新軍。朕會親自盯著,看看誰家敢上下其手欺君罔上!”
看到樹立了榜樣,還是沒人積極響應,洪濤又祭出了必殺技,以身作則。你們都心疼兒孫不肯令其上戰場拚命是吧,那好,當皇帝的先把弟弟送上去,就說跟還是不跟吧。
“臣有一子,年方十八,疏於管教,性格頑劣……”眼見著皇帝都把弟弟扔進了軍中,事態已無挽回的可能,坐在右手第一位的袁可立咬了咬牙,準備把兒子也舍了。
“嘟,大膽!王承恩,你來告訴袁總參謀長罪在何處!”可惜還沒說完就被皇帝粗暴打斷了。
“袁總參謀長,萬歲爺明言三抽一,獨子享免。你家中隻有一子,並無孫輩,不合規矩。聽講不認真有藐視君王之嫌,總參謀長請自重……”
如果說有誰提前知曉這件事,那王承恩必屬其一。兩京上千名五品以上官員的家庭情況,都是他帶著蹴鞠隊調查收集的,誰家幾個兒孫,大體上全了然於胸了。
“啟稟陛下,臣有一事不明……”由於皇帝沒有事先打招呼,吏部尚書袁應泰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他實在想不通皇帝為何要如此行事,逼著官員勳貴皇室宗親把兒孫送入軍伍,除了讓百姓叫聲好之外,沒有任何收益。
本來已經平穩的朝堂,很可能因此而再生波瀾。已經服軟的官員說不定還得繼續折騰,不是為了他們自己,而是為了子孫不用上戰場拚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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