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老炒花興高采烈、誌得意滿的率隊離開了京城。此行不光獲得了大明皇帝的原諒，還恢複了錦州互市的資格，可謂大獲全勝。
雖然自始至終也沒見到大明皇帝，但禦賜的禮物可沒少拿，光是銀光閃閃的座鐘就有八架，能揣在兜裡的懷表更令人稀罕。
有了這玩意，以後就不用看太陽算時辰了，拿出來瞧一眼就知道還有多久太陽落山。隻需每天擰幾圈小機簧，就可以長年累月的自動運行，比時不常就藏在雲彩後麵的太陽還靠譜！
當然了，也有不儘如人意的地方，比如說大明官員沒有答應讓喀爾喀五部幫忙守衛邊牆的善意，也就是說牧人依舊不能太靠近邊牆附近放牧。
但也不是明朝官員不想答應，隻是此事必須經過皇帝批準。而大明皇帝正沉溺於兩位新入宮的妃子，已經一個多月沒上朝了，奏折送進宮去也沒有答複，隻能等著。
“你確定大明皇帝一個多月沒上朝？”
老炒花並沒有回自己的駐地，而是一路向北去了白城，前後腳到來的還有大金國太子皇太極。對於他帶回來的消息，皇太極第一個提出了疑問。
“長生天作證，我在京城的這段時間裡，一次早朝的鐘鼓聲都沒聽到，也不止從一位明朝官員口中聽到皇帝沒有上朝的消息。還聽說漢人皇帝將兩名來自南洋小國的公主納進了後宮，應該不會有假。”
老炒花對皇太極的態度有些不滿，此次向大明朝覲雖然是林丹汗的主意，可最終冒著生命危險去的可是自己，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怎麼能隨便質疑呢。
“如此說來倒是個好消息……”皇太極用餘光撇到了老炒花的表情，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反而麵向林丹汗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為何是好消息？”林丹汗正在擺弄老炒花帶來的座鐘，可耳朵並沒閒著，聽到皇太極的話馬上停止了動作。
“漢人皇帝比我年長十歲，登基十六年卻未有一子一女。上任漢人皇帝也是在登基十多年時除掉了旨在改革的重臣，開始流連後宮荒廢朝政，甚至十幾年不上朝。這可能就是天意吧，讓我們有了喘息之機！”
與滿腔抱負卻肚子空空的林丹汗相比，更年輕的皇太極反倒顯得更老成也更稱職，好歹研究過對手的資料，不是盲目的逮著誰都打一架，輸贏全靠運氣。
“漢人就是這樣，白白占據著好地方，又擁有那麼多人口，卻總是縮在城牆後麵不思進取！”
這番針對大明皇帝的評價，馬上贏得了林丹汗的讚同。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如果自己的族群能占據漢人的土地，將會是個什麼樣子。
擁有了比漠南、漠北、東西蒙古多至少幾十倍的人口，能組成多少個萬戶都快數不過來了。隻要自己想，就可以振臂高呼，橫掃一切不服從者。由南到北、從東到西，凡是太陽照的到的地方全要納入版圖！
到時候自己就是全天下的汗……至於說之前的蒙古帝國為什麼分崩離析，在狂人加妄人的眼中，彆人的錯誤都是能克服的，而彆人不具備的優點都是自己擁有的！
“這是個好機會，我想下個月派人也去京城一趟，來個負荊請罪，漢人都喜歡這個調調。”
但皇太極不是狂人也不是妄人，是個很實際的人。當對手強大的時候，為了保存實力該低頭就低頭，認爹都可以。隻要自身實力夠強大了，對手又恰好衰弱，說翻臉就翻臉，叫爺爺都不會手軟。
眼下他就打算先低個頭，儘量避免受到大明的打擊。而且通過老炒花的描述來看，大明皇帝很可能又要走上沉迷後宮、疏於政務，甚至陷入內鬥的老路。照此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年就會把強盛的國家搞得虛弱不堪。
自己剛二十出頭，時間足夠，哪怕等上十年也不算久。當年老爹努爾哈赤可是奮鬥了大半輩子，才勉強統一了女真各部。
“哦！你要入京向漢人皇帝稱臣了？”聽聞此言，林丹汗馬上把眼神從座鐘上全收了回來，像鷹一樣死死盯住了皇太極。
老炒花代表喀爾喀五部入京求和，是蒙金聯盟共同定下的計謀，旨在探聽大明皇帝的意圖，然後再決定如何應對。
現在結果有了，皇太極卻突然提出也要向大明低頭，不得不讓人感到詫異，還有深深的狐疑。
喀爾喀五部實力受損太嚴重，領地又緊挨著大明邊牆，除了舉族遷徙之外短時間內想生存下去，隻能低聲下氣的懇求大明開恩。
但大金國的實力還在，且核心領地距離大明還很遠，背地裡又有朝鮮勾勾搭搭。彆看大明這些年軍力強盛，但要想徹底擊敗大金國也是很難的。此時真沒必要急著表態，更不用上趕著主動求和。
“不是我去，女真人崇尚強者，這次大敗已經讓我失去了爭奪王位的資格。如不出意外，弟弟巴布海將會繼承昆都侖汗之位。”
皇太極沒有閃避，迎著林丹汗淩厲的目光，露出一絲愧疚的神情，用低沉的語氣訴說著一位雄心勃勃的青年，是如何被時間滄桑所左右，難主命運沉浮！
“……”然後林丹汗與老炒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對方，眼神分明寫著一個字，啥！
皇太極居然因為圍攻富峪城計劃失敗，又在錦州和海州損失了幾千八旗精銳，失去了繼承大金國汗位的資格，這個消息可太驚人了。
但轉念一想，好像又不太對勁兒。之前能與他爭奪汗位的兩個兄弟，好巧不巧的都在與明軍的戰鬥中陣亡了，放眼望去，還沒人能替代他的位置。
巴布海隻不過是努爾哈赤的庶子，母親家來自一個小部落，根本沒什麼勢力可言，由他接替汗位很耐人尋味。
“……大貝勒無論是否繼承汗位，都是左翼蒙古的朋友，我們蒙古人是最看重朋友的！”略微遲疑了一小會兒，林丹汗帶著一臉的真誠，開始試探對方的真實想法。
“大汗放心，女真人最重承諾，不管由誰來繼承大汗之位，蒙、金聯盟都是不可動搖的！不用操心族中事物，我反倒能騰出更多時間關心大明的動向，會常來叨擾大汗的。”
皇太極沒有多做解釋，起身笑眯眯的伸出手告彆，嘴裡還說著客套話。
“大汗，他這是什麼意思？”老炒花站在大帳門口看著遠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疑慮。
如果大金國換了主人，鬼才知道蒙、金蒙金聯盟還存不存在。如果到時候大金國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喀爾喀五部又是距離危險最近的那個。
“他才不敢親自去向大明求和，但又怕大明皇帝不依不饒，乾脆把弟弟推出去頂替，自己藏在後麵繼續掌控全局。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心計和魄力，也算個人物了。可惜生不逢時，遇到了漢人皇帝……還有本汗！”
比起隻會算計本族得失的老炒花，林丹汗確實要高明許多，短時間內已經想通了皇太極的打算。隻是臉色不太好看，說話時語氣中流露出濃濃的凶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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