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鬆父子縮在升龍府中不知該如何應對來自陸地和海上的雙重進攻時,遠在大明帝國的西北地區,一場更大規模的戰爭也在悄然醞釀著。
年前,東北都司第一衛、北方都司第六衛以與新軍混編的名義調往陝西,但並沒有在蘭州停留,而是攜帶著大量輜重和駱駝前往西寧衛、河州衛、洮州衛。
與此同時從河套地區又入關了5000多蒙古騎兵,同樣是先抵達蘭州,經過幾天休整,一批批的向西寧衛靠近。
這就是卜失兔提供的向導,由其嫡長子鄂木布率領。人數確實符合洪濤提出來的要求,但這麼著急讓長子出來露臉,可見其內心所向。
他應該是看清了眼下的大形勢,隻要不出特彆大的意外,大明帝國這個龐然大物會繼續強盛下去。而景陽皇帝才四十歲,不僅看上去精力充沛身體結實,還大權在握一言九鼎,少說也還有十多年的壽命。
這時候該何去何從就非常明顯了,除了繼續穩固土默特部與大明的關係之外,還得趕緊把接班人推出來讓大明皇帝看看。
以免哪天自己突然倒下了,族中又因為權力之爭互相殺戮。這還是次要的,主要是防著大明皇帝趁火打劫。沒錯,就是趁火打劫。這個漢語中的詞彙簡直太貼大明皇帝的作風了。
堂堂大帝國皇帝,辦起事來卻比草原上的狐狸還狡猾奸詐。在他麵前誰家都不能露出半點縫隙,否則就會被以各種方式趁虛而入,明明吃了虧,卻還要感謝。
但牧民還就怕這樣的人,靠著勇武稱王稱霸的英雄和草原上的蘑菇一樣,下過雨就出現一大片。
它們長得快,死的也快,一茬又一茬,除了打來打去互相殺戮什麼也帶不來。二百年前什麼樣,現在依舊是什麼樣,半點沒有改變。
光靠耍心眼出謀劃策的人會被牧民看不起,無論腦瓜子多好使,一刀下去有多少計謀全等於零。
想讓族群延續茂盛,必須得有個武力值高還特彆會害人的首領,通過搶奪其它族群的人口、牲畜、草場,才能迅速強大。現在看起來,大明皇帝最符合條件。
“你是和誰學的漢話?”
但孫承宗對鄂木布卻不抱很高的期望,還沒聊幾句呢就把心中所想說出來了,還打算借勢而起,分分鐘會被皇帝玩弄於股掌之間,最終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歸化城裡的漢人老師……方老師,大官,漢人的大官!”
鄂木布看上去挺成熟,說三十大幾也不過分。其實他隻有十九歲,生得方頭方腦很壯實,身體橫寬,咧嘴一笑彷佛在哭。
“方從哲……他收你當弟子了?”
歸化城裡哪個大官姓方呢?必須是內蒙古總督方從哲。可是這位曾經的內閣大學士怎麼會收個蒙古部落首領的兒子當學生呢,太不合理了。
“是一大群弟子,三十個、更多,五十個!我的成績最高,得過獎勵,軟毛的筆,兩枝!方老師說我再學幾年就能去京城上課,讀日月汗寫的書。”
還真彆說,鄂木布看上去憨憨的,心眼兒也不怎麼多,但語言天賦並不差,學習時間不長已經大致掌握了漢語對話,連比劃帶說基本能正常交流。
“方總督在歸化城裡辦學了?”孫承宗轉頭詢問跟著鄂木布一起前來的兩名北方都司參謀。
彆看他現在是武將職位,卻也是百分百的進士出身,在翰林院裡當過三年侍講,與方從哲接觸過很多次,覺得這個人從能力到性格都不足以鎮守一方。
可是聽到鄂木布的描述,不由得有些吃驚。要知道在遊牧民族聚集地裡辦學可不是件容易事,基本得不到當地人支持,費心勞神還見效慢,往往幾年、十幾年出不了成果。
以方從哲在內閣裡的行事風格,絕不該乾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兒,難道真的樹挪死人挪活、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了?
“確實辦了所新學,學生大多來自首領家庭,現在有五十多人,鄂木布是第一個被西蒙古侯送到總督門下求學的。
可能是受到了啟發,方總督從陸軍中找了幾個軍官充當教習,又親自寫信給馬經綸借來了一些教材,在歸化城的一座寺廟中開課。如果沒有緊急公務,每天上午都會親自授課一個時辰。”
參謀不僅回答了問題,還將歸化城新學的來龍去脈大致講了講,從語氣上可以感覺出來,他對這件事也是很讚同的。
“學習是不是比放牧還要辛苦?”孫承宗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問鄂木布。
“我父親說要想繼承首領,讓族群過上好日子,光靠弓箭和鋼刀不夠,得多學習漢人的本事。
方老師在日月汗身邊當過大官,學問很多。我不怕苦,我將來要當首領,要讓土默特部成為草原上的最強……日月汗最強,土默特第二強!”
鄂木布咧了咧嘴,用表情闡述了學習的滋味兒。馬上又拍了拍胸口,很用力,表示了決心和期望。可惜城府還是不夠深,一不小心把實話給露了。
“嗯,好樣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有很大學問,和你的方老師一樣。而且我比方老師多一樣,會打仗,想學的話就要聽命令,不許擅自做主。我可以送你一本專門教授打仗的書,是日月汗親筆寫的。”
但孫承宗並沒把這個年輕人視為威脅,不光給與了鼓勵,還要教授其行軍作戰的本領,再附送兵法一本。
“一言為定!”鄂木布想也沒想馬上伸出手。
“啪……駟馬難追!”孫承宗也沒含糊,右手用力拍了上去。
“都督,您真要教他作戰?”鄂木布歡天喜地的向營地跑去,嘴裡還唱著歌曲。而北方都司的兩名參謀卻沒有跟著走,遲疑片刻才擔憂的問。
根據北方都司的命令,他們此行要擔任土默特騎兵和大明陸軍之間的聯絡官,並監督鄂木布的一舉一動,防止其擅自做出任何舉動,破壞戰役部署。
如果想教授蒙古騎兵新的戰術戰法,也用不著專程跑到蘭州來麻煩孫承宗,直接在歸化城就辦了。而是否該與土默特、喀喇沁部進行軍事交流,總參謀部也沒下過相應的命令,不該如此輕率。
“既然陛下允許土默特部率兵參與作戰,就不存在這類問題了。他們又不傻,我們不教難道不會看?方總督辦新學肯定也得到了陛下的首肯,他教得我為什麼教不得?
不要為此事擔心,一切後果我來承擔。這是行軍路線圖,你們先給鄂木布講清楚搜索範圍和作戰目標,還有後勤補給方式。”
參謀的質疑很正常,但孫承宗也有權決定采納不采納。剛剛那番詢問足以確定皇帝的態度,在不久的將來,土默特部會被第一批吸納到大明軍隊中來。
既然這樣,自己再拉鄂木布一把,不光不是壞事,還符合皇帝的部署。至於說為啥沒接到相關命令,皇帝那麼忙,這點小事根本沒必要單獨下令。
做為高級軍官也不用事事都等著皇帝下令再行動,什麼時候該循規蹈矩、什麼時候該獨斷專行,就是高級軍官與低級軍官的差彆。如果沒有命令什麼都不敢乾,不光要把皇帝累死,也會讓軍隊變得遲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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