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宜一邊附和著,拿了本書歪在了榻上。忽然聽見茗煙沒頭腦的追來一句“公子可喜歡我們家小姐?”
他轉頭將茗煙盯住,一雙眼黑如深潭,看得那發問的人心裡發慌。
茗煙訥訥道“小人,小人隻是隨意問問。畢竟皇帝賜了婚,小姐又對公子這樣好,公子便喜歡了小姐吧。這樣,兩廂歡喜,多,多好。”
話到最後,聲音已小的幾乎要聽不見。
“安置吧。”
鄭和宜翻身睡去,再無後話。
入秋這半月,天青氣朗。謝從安趁著鄭和宜身體好些,帶他往南山散心。
這一行,將她忍了多時的玩心小性一股腦都暴露了出來。
堂堂的侯門淑女竟然上樹摘果,林中抓雀,將南山彆院鬨的是雞飛狗跳。直到最後兩日才算有所收斂,安安靜靜的坐下做了套茶具出來。
自前些日子用蛋糕換了曲琴音,這兩人也算漸漸親近起來,時不時就湊在一處。
男子嫻靜,女子活潑,一動一靜倒也相安。
鄭和宜撫琴,謝從安便在一旁擺弄茶道,或為瓷瓶描花;偶爾也強逞著與他賭書潑茶。少年俊俏,女兒嬌美,動靜皆可入畫。
謝從安檢查了泥坯,忍不住得瑟道“真真是鏤月裁雲,蕙質蘭心。”
隻聽身後遠遠傳來一句“巧言如簧,顏之厚矣。”
鄭和宜正躺在樹下看書。秋風揚起衣袍發帶,露出光潔流暢的側臉,光影勾勒出眉眼輪廓,無一不顯示著造物主的偏愛。
謝從安被他氣的一笑,進屋淨手。
茗煙瞧著兩人這樣,很是得意。他覺著是自己說開了公子的心結,現在行事更多了幾分底氣……隻除了晴姐姐瞪他的時候。
謝從安從房中出來,看幾眼樹下的人,又回頭看了看廊下的泥坯,壞笑著招手道“如之你來。”
鄭和宜早知她在看他,卻不肯動,翻了頁書道“做什麼?”
謝從安發現自己總會忍不住盯著他出神。
因為她總是會想起心裡藏了多年的那個人,幻想著若是他也在同在此處,會不會就是眼前的這幅模樣。
有時想的深了,便會被小晴兒嫌棄她發癡。
鄭和宜沒有等到回應,抬頭望過來,見謝從安指了指廊下。
他聽茗煙念叨過這位小姐主子酷愛擺弄茶具,便會意起身,走了過來。
謝從安已伸手在茶碗上印下了指紋,又指著另一個對他道“你也印一個。這便歸咱們倆了。”
杏眼一眨,精靈一笑,的卻是她能想出的古怪主意。
鄭和宜淡淡一笑,配合的印下指紋。
他雖不知發生了何事,謝小姐在他麵前,的確從未提過寧王世子。
謝又晴端出茶水,謝從安上前討茶。
鄭和宜的目光掠過她紅透的耳根,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
難道這謝小姐當真喜歡自己?
竟然真的能夠因為一人的樣貌便可輕易的摒棄兒時青梅嗎?
身後人的心思,謝從安全然不知。
她忙著看謝又晴指揮小廝和丫頭們乾活,讓他們將這幾日摘來的果子全都洗淨拿大壇子裝好,按烏嫫嫫教的法子收埋在地下。
“晴兒手裡的可要仔細。下回我們喝醉了可要靠你這鬆針茶醒酒。”
謝從安說著回頭笑望,鄭和宜卻極巧的轉頭避開。
謝又晴正正瞧見了,氣的手上加重幾分,“果子釀酒且要等呢,況且鄭公子飲不得酒,小姐快彆惦記了。”
謝從安不以為然,“如之的身體已大有起色。咱們好生養著,說不定明年開春便飲得酒了。再不濟,到了冬日賞雪亦可。或者來年春上煮酒賞月。夜色漫漫,星月高禪,豈不快活!”
話到此處,忽然覺得自己似是有過這般經曆,謝從安又怔了半晌,待發覺未得到回應,便又回頭去尋鄭和宜。
他已回到了樹下的榻邊,正撿著矮幾上的書本翻看。
謝從安追去,歪著頭看他“你不高興?”
鄭和宜搖頭不答。
眼前這個人跟宜哥哥是不同的,謝從安看不透他。
想來要人卸下心防並非一日之功,她也無所謂強求什麼,忽然記起一事,隨口問道“如之你今年多大了?生日是什麼時候?”
上次的蛋糕成功,她便有心要為鄭和宜安排生日慶賀,可惜被那北疆來信鬨得一時忘了乾淨。
鄭和宜見她古怪,遲疑了片刻才答“過了年便是十七。”
原本還在顧自傻笑的謝從安忽然怔住,麵上漸漸多了異樣。
那模樣讓鄭和宜不大自在,想要躲開卻被她拉住了袖子。
“宜哥哥,你,可有厥心痛?”
忽然稱呼的如此親昵,鄭和宜下意識的就想去掰她的手,卻礙於男女之防,僵在了原地。
他尷尬的站著,發覺眼前人變得神思恍惚,與平日裡大不相同。
那雙總是帶著笑的眼睛此刻緊緊地鎖著他,貼近到微藍的眼底都異常清晰。當中飽含的關切,讓他無法狠心推拒。
胸口仿佛有多花兒含苞待放,在這一瞬,悄無聲息的綻開了少許。
謝從安見他皺眉,登時撲了上去。
“宜哥哥,你當真不舒服嗎?”
鄭和宜心間翻湧幾回,不動聲色的掙脫退後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