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世長安!
一晃半月又過,距離酒宴時日不多。
韓玉早早辭回了芳菲苑去做準備。王曦不知忙些什麼,整日跑的人影不見。長秋殿裡隻剩下謝從安與鄭和宜兩個。
這傷雖然養了些日子,謝從安仍是精神不濟,容易困倦。
她近時覺著鄭和宜對自己有些冷淡,又不得要領,可惜心力不夠,索性也跟著少言寡語起來。帶人用飯時,除下偶爾瓷器相碰的清脆,一席四人都沉默無聲。
夜間入寢,鄭和宜才要躺下,卻被茗煙攔在了腳踏前。
“這是做什麼?”
茗煙大著膽子,勸說的苦口婆心。
“我瞧出公子這幾日心裡不痛快。您明明是憂心小姐,怎的又冷冰冰的。說句不該說的,小姐為您受了這麼重的傷,這心意誰不羨慕。您這樣子,茗煙都忍不住要替小姐委屈。”
原是一番好意,卻正戳了鄭和宜的痛處。
鄭家一夜巨變,族人俱滅。雖說被救下,但是對於自小就崇尚名人高士的他而言,如此不異於苟活。
救命之恩不能全身以報,反要算計提防,他本就心中有愧。煎熬中說服自己以靜侍動,但發覺被當作替身時,羞惱之中反而生出些心安。
雖說此番經曆造就他心性堅忍,隨著滅族的噩夢遠去,想到此生淪落為替身,亦有不甘。終於借了重立鄭家的使命將這抗拒壓下,那夜謝從安的拚命一縱,將他苦心維持的平衡也打破。
一夜之後,諸事不同。寧王世子妒恨的目光如炬,卻照不見他的憤怒慌亂。
令得謝氏小姐費心愛護、舍身相救,愛慕依戀的明明另有其人,可悲的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鄭和宜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茗煙瞧出了不妥,起身上前,卻被斥了句“不必跟來”,隻能目送他急步出了寢殿。
轉眼酒宴已至。
謝從安借著禦醫放話,躲了許久未出房門。不料胡公公竟提前帶著補藥和皇帝的囑咐尋了過來,說這酒宴本就是為了替她壓驚而設,若是再推辭不去就不好了。
品出了那話背後的意思,再拒絕的確有些不識好歹。謝從安拒無可拒,可卻心裡不爽的很。
一覺睡醒後,她賴在床上飯也不吃,窩著擺弄了一下午的葉子牌。眼瞧著時辰到了,謝又晴將她拖了去沐浴更衣,又折騰著梳理發髻,描眉畫眼也都安排了一遭。
饑腸轆轆又昏昏欲睡,謝從安難受的快要坐不住。小晴兒卻在一桌的珠環釵佩中琢磨了半晌,總算翻出一支戴在了她發間,“好了。”
謝從安定睛一看,抬手就摘,被謝又晴按住瞪了一眼,隻得縮回手,有氣無力的哼哼道“換了”,說著撿出一支玉蘭花的遞了過去,“戴這個。”
謝又晴推了推妝鏡道“主子自己瞧,哪個好!”
難得今日不用宮裝亮相,謝從安最近又怕了紅色,便選了件極素的裙衫。
那金簪玉蘭也算素雅,卻因這衣裳低調,反多了俗媚。
平日戴慣了的珍珠都太過素淨,彆的也總歸是侯女的首飾,華麗居多,怎麼看都有幾分彆扭,的確是頭上這支桃花最適合。
謝從安從未想過會戴這簪子,回來後便收入了妝匣,此時又被翻出來……
她也是疲懶,擺了擺手未再說話。
不料一見鄭和宜,他卻盯著那簪子看了許久。
“宜哥哥在看什麼?”
謝從安直接發問,絲毫沒有少女在戀人眼神下的羞澀。
“上次便見你帶著這個。好巧的心思。”鄭和宜笑了笑。
的確是太過惹眼了,這樣的農業社會裡,誰會用難得的彩玉去做支桃花戴呢。
真的得收起來,不能再戴了。
謝從安本想一笑而過,卻又被喚住,一張帕子遞至了眼前。
“許是今次的燈燭不好,那妝容,用色重了些。”
鄭和宜壓低了聲音,偏頭假意看向彆處。
謝從安被他的樣子逗出了笑。
“晴兒擔心我氣色太差,方才又補了些胭脂。想是適得其反了。”
她接過帕子在臉上胡亂地蹭了蹭,見口脂也蹭了上去,便順手塞入袖中,隻說來日再還他一塊。
鄭和宜的目光卻仍凝在那支發簪上,見她看向自己才回了句無妨。
兩人分彆入席,才落座便聽傳帝駕已至。滿殿的臣子紛紛跪拜稱頌。
謝從安用儘心力抵抗疲憊,冷不防被座上點了名。
“謝丫頭可是片刻都離不開如之那小子?”
席間稀稀落落的笑起來。
謝從安收回期盼離場的目光,發覺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忙不迭的送上個傻笑,跟著垂首抿唇,扯了扯裙子。
這模樣倒也符合坊間流傳,說什麼她被瑾瑜公子迷的神魂顛倒的話了。
“不知羞恥”身旁有人冷哼。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十公主又來刷存在了。
“非禮勿視。”謝從安不耐煩的冷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