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慢悠悠道“這屋子我瞧著不錯,宜哥哥可有哪處覺得不合意的?”
鄭和宜仍站在門口未動,燭光將多寶閣的影子投落在他身上,容色雖淡,卻仍是工筆雕琢的精致好看。
他不開口,謝從安卻有使壞的念頭,故意搭了他手臂,踮腳湊上去看那雙勾人的眼。
不知不覺兩人越來越近,連呼吸中都有了彼此,可他仍是目如深潭,瞧不出任何。
謝從安眨眨眼,收起笑意,轉回道“蘇姑娘,這屋子住著可好?”
蘇亦巧還在她二人幾乎貼麵的曖昧中尚未回魂,傻愣愣的道“這屋子精巧貴氣,住著極好。”
“精巧?貴氣?”
謝從安掩口輕笑,“你可知這屋子當年差點就被拆了的?”
她說著走過來,俯身對蘇亦巧道“父親脾氣不好。當年長安城中流傳謝府的白水、興水兩閣藏書千庫,價抵萬金。就有人偷偷買通了小廝要打這書閣的主意。他知道後大怒,連夜查問,隨後將一院子的小廝丫鬟統統發賣了才算。”
謝從安兩眼微眯,笑得像隻秋後暖陽下饜足的貓,語氣卻森森滲人。
“你說,我們謝侯府連個擺設都不願讓人看了去,可算是小氣?”
聽出了弦外之音,蘇亦巧瑟瑟發抖。
“要我說,那些個吃裡扒外的就不該煩心發賣,索性打死。之後上報官府也算為一方行善,免得來日其中出了綁匪惡徒,家族敗類,徒失了侯府名聲。那些個賊心不滿,不知道踏實過日子的,就該有人來敲打。你說,是也不是?”
她嚇唬人嚇唬的興起,卻不知身後人忽然沉了麵色,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一旁小廝看的心中忐忑,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不過也都是陳年舊事了。如今院子裡的人還是靠得住的。蘇小姐不妨安心住下,過了年再家去,大抵也就有聘了。”
蘇亦巧低垂著眼,咬著唇,不敢作聲。
謝從安對小廝招手,耐著性子吩咐“你叫人將這話與她家中父母送去。隻說是小姐我的意思。若要鬨事,便也好生掂量掂量。小姐我正因著年節歡喜,若有人要尋不快,便想清楚了往後在長安城中怎麼過日子。”
一出屋子,瞬間凍的人上下牙打架,回身看白水閣燈火昏黃,在夜色中寂靜安然。
謝從安恍然記起方才身後空無一人,再想起之前鄭和宜的古怪,怕是她又說錯了什麼,惹了他不高興吧。
不過她也不大高興,不想理會那麼多了。
索性獨自回房,梳整完畢,西廂那邊也早已熄了燈火。
謝從安想了又想,還是將詢問的想法壓下。
這段日子,他們兩人之間總是古怪彆扭,若是她受不住脾氣,或是再不小心說錯些什麼,又不知會如何呢。
她躺在床上,,抱著暖烘烘的被子滾了幾滾,終於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醒來便覺渾身舒暢。
謝從安在床上賴著,盤算著今日做些什麼好。還未睜眼,便聽謝又晴在帳外碎碎念道“我的小姐,這一夜睡得好沉,做的什麼好夢?”
她躺在床上想了半晌,撇嘴道“什麼也沒有。”
“小姐睡得安心。那謝勳一早上已來了數次了。”
晴丫頭一麵探試盆中水溫,一麵念叨“真是個厚臉皮,小姐還要拒他多少次才能死心。這些日子瑣事頗多,看看咱們幽蘭苑哪還有往日的清靜。”
謝從安聽她又絮叨了幾句,忽然醒悟道“莫不是昨夜嚇唬重了,他知道後心疼了?”
謝又晴不知該她說的什麼,嘟嚷一句,沾了沾手上帕子道“小姐是要取笑誰,何苦拿這話來閨中說?”
這埋怨也聽得莫名其妙。
謝從安乖乖被服侍穿衣,順口問起西廂如何。
謝又晴往那邊瞧了瞧,忽的壓低了嗓音,“公子那邊一直沒有動靜。烏娘在小廚房溫著熱湯和飯食,吩咐了紙硯兩個仔細守著。若是公子有什麼不舒服,讓他二人即刻拿著牌子往胡太醫那處請人去。”說罷拎起衣架新製的大氅對謝從安一一展示“這是之前那件雪狐皮,遲了幾日,才剛送來,與鄭公子昨日穿的是一對。”
謝從安不鹹不淡的揮了揮手,謝又晴登時有些急了“當時一聽就說喜歡,暗地裡花了多少銀子從房公子手裡搶過來,還搭了十幾塊上好的皮子……”
“今日有什麼安排?”謝從安打斷她。
“今晚便是大年夜,小姐還是彆出門了,往老侯爺那裡去好好陪上老人家一日,等這年過了,趁著拜謁再出門也不遲。”謝又晴讓人收拾大氅,一臉的無奈。
謝從安一麵打哈欠一麵點頭,走前讓人將前些日子在外頭瘋跑時搜羅的小玩意撿了兩箱子出來,一箱擺在了珠簾門處,自己抱著另一箱,領了人往興水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