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步履匆匆,人來人往,她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謝從安。隻見她不時低頭朝身邊人吩咐著什麼,仆從應聲來去,都對她恭敬有度。
好一派持家有方的家主模樣。
崔慕青默默攥緊膝頭的手,跟著便湧上一絲無力。
她才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又能爭到什麼。
心煩意亂間站起身來,崔夫人見狀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裡?”
崔慕青乖順的屈膝行禮,“聽聞謝氏興水、白水兩閣多藏書,難得今日這院子開門待客,女兒想去逛逛。”
為母的自然了解女兒的秉性。崔夫人瞥了眼台上,小聲吩咐一旁的小丫頭“今日人多,小心跟著。言行前需多些思量。”
目送兩人離去,一旁的徐嬤嬤才湊近小聲道“方才出門的時候又見了木槿。她說前夜小姐似在外頭受了大委屈的,心裡頭連著不痛快,不知那個小丫頭能不能伺候得住,不若讓這個也跟過去?”
崔夫人搖頭道“罷了。她已是不高興了,我再派人跟著,她必然更不痛快。”
女兒那強脾氣發作起來,便是她爹也沒個辦法。
崔夫人想了想,往身後瞧了瞧。徐嬤嬤回首瞧見一樹芙蓉屏風後露出的霞色衣裙,側過又瞧了幾眼,湊回來悄聲道“沒想到表小姐也來了。”
崔夫人點頭,又道“我與她母親之間的事不與小輩們相乾。他們表姊妹們還是好的。你去跟她說,讓她們兩人一處玩去,也好做伴。”
徐嬤嬤笑道“夫人說的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授冠結束後是官場上常見的各家逢迎。
鄭和宜未能找到師父身影,被小廝指引著去了茶室。
方才在對岸觀禮的幾位貴胄皆列座在此。謝侯領著他一一介紹過來,其中還有朝中三省六部一些官員、親眷,都是大乾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一番寒暄之後,被拱在上位的衍聖公問道“如之你身負盛名,卻未入朝為官,究竟為何?”
室內忽然落針可聞。一雙雙眼都望著鄭和宜,隻待他開口。
“戴罪之身,不敢入朝,恐汙了聖人耳目。”
鄭和宜不卑不亢,直接拒絕。此時的身姿氣度,高一分便是恃才傲物,少一分便是徒有其表,在座之人皆趁著這番話將他打量過幾個來回。
有人忽然道“說的這般,倒似委屈的狠了。”
聽聲音是個年輕人,卻不知是誰家的身份。
話音未落,席間已有人變了臉色。
隻聽門外有人笑道“我大乾怎能放任人才流落在外。如之不若應了孤入朝為官。孤這就去與父皇請旨,送你入翰林院如何?”
太子王礫一身龍紋寬袍踱了進來,眾人紛紛起身相迎。
晉王頭戴珠冠緊隨其後。原本在茶室主座上的幾位皇子公主,都忙著上前行禮。
晉王還未落座,口中便著急道“方才皇兄所說之事,鄭公子不如應了?”說著又看向衍聖公那側,“都知你與顏家的小公子親近,二人一處,也有個照應。”
太子忽然擺低了茶盞,清了清嗓,“入朝大事,不可兒戲。”
晉王的臉色便有些僵住。
眾人還揣測著兩人後話如何,太子已放下了茶盞與一旁的兵部尚書攀談起來。
晉王默默尷尬一陣,也自尋台階的去與戶部尚書搭話。
待室中恢複了熱鬨,衍聖公才低聲去問鄭和宜“如之可願入翰林院?”
鄭和宜望著老人和藹的麵容,輕輕搖了搖頭。
他心知衍聖公愛才。
如今翰林院剩下的官員泰半都與老人沾著些關係,若他去了,也會被照顧的極好。
可他還有諸多未竟之事,實在難能求此安逸。
遲些又將外客送出,隻見謝侯迎麵過來,遞上一物,“我知你自有安排。隻記得不忘初心便是。”
鄭和宜點頭接過,手中的溫暖將方才水廊間染上的寒意一掃而空。
他慎重道“如之感念在心,必然不忘。”
手爐的溫度正好,雕花鏤空處依稀可見裡頭的炭火微光。
他的目光隨小廝穿過前庭,不遠處正是一襲水綠身影。
少女聽聞腳步,丟掉手中絲絛轉過身來,瞧見了這方的他,俏然一笑。
暖春瞬間已至,冰雪皆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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