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又有風過,桌上罩著的燈燭火苗也跟著晃了晃。
小宮女被嚇得丟開手裡的東西,雙腿一彎,跪在了地上,雙手合十捂在胸口,仰天默念阿彌陀佛。
天井中的夜空也微微的發紅。她努力回憶著之前從同鄉的姐妹那裡學來的佛咒,隻希望宮中的惡鬼都被今早撤出去的法師給趕走了。
主殿之內,有兩人正在低聲交談。
燭火暗淡,卻擋不住滿室奢華的金銀珠寶反射出粼粼光影。一個貴氣逼人的豔美婦人斜歪在鋪著厚厚錦褥的榻上,枕著左臂,右手隨意搭在腰間。
她狀似泰然的閉著眼,眉間卻蹙著股子懶怠,嗓音裡透著隱隱的不耐煩“如此說,那謝跋扈是知道了。”
“娘娘英明。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在府裡關了十年,如何能有那些耳目。”
小太監躲在簾子後頭,不敢直視貴人,隻管彎著腰答話,恨不得能將身子折進地裡。
婦人諷刺道“若是不知,為何拚死也要救下那舞姬?難不成是謝侯府找回了流落在外的血親?”
她說著冷冷一笑,小太監嚇得打個寒顫,忙跟著苦口婆心的勸解“當真沒有的事。娘娘可要相信主子的安排。”
婦人冷哼一聲,“信他?流雲澗,逍遙王,過著那麼自在的日子,怎麼忽的就往巫峽行宮去了?還剛巧就幫著將那舞姬救下……你們是打量我在宮裡,就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說你們主子最近忙的顧不上你們死活,也不準備好說辭,就讓你來這裡回話……”
杏眼凝霜,淩刀似的睃過來,小太監急的眼睛眉毛都皺在一處,麵相便顯得有些可笑。
“娘娘息怒。那些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囑托,主子才不得不為的啊。”
婦人神色輕蔑的緩緩從榻上坐了起來。
“一個舞姬罷了,竟是求著太子也要救下她,不知究竟是什麼主貴的身份?本宮若能信了你的那些胡話,隻怕早就成了這後宮中的孤魂一縷,還能熬得到如今?”
小太監實沒了法子,抱頭跪地的委屈道“娘娘聖明。太子殿下自來不信我家主子,總愛出些刁鑽古怪的事來試探我們主子。這些往日裡都是怎樣,您是最清楚不過了。”
殿中忽然跑進一隻貓來,停在簾子前頭不肯走了,仰頭衝著小太監喵喵直叫。小太監知道這是貴妃最寵的寶貝貓兒,又敬又怕,忙縮起身子讓了讓。
婦人將貓兒喚至跟前,抱起揉了兩把,口中又嗤笑一聲,“就算你家主子抗不得太子的令,他攔著我殺那小琴師又是為何?等我將事辦妥,他再伺機將那舞姬除去,不正好一應全都了結?偏偏要生出事來,最後倒是讓人進了謝侯府。”說著她又怒目而視,“這幾日流言正傳的厲害,他也不趁機入宮與本宮往後盤算,卻派了你這小奴才過來回話。如今是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裡了?”
“娘娘明鑒。”小太監隻能開始磕頭,“傳聞盛華宮鬨鬼,夜裡行動的人少了,宮中巡邏的近衛和烏衣衛卻比往常多了一倍。主子也是擔心誤事,所以才緊著派小人過來。萬不敢有輕慢之心啊娘娘。”
菁妃被戳了肺管子,咬著牙將貓兒摜在了地上。白貓喵的一聲竄了出去,將小太監嚇得生生跳了起來。
“他還怕誤事!”
菁妃豎起眉毛,怒火激得她雙眼發紅,“眼瞧著人已被抓進了刑部大牢。本宮連夜吩咐,你們卻還能讓人鑽了空子,讓謝侯府又給抬了回去!問著了卻說是自有安排!”她說到此處連連冷笑,“想不到如今都能耐了,竟然自信到能在忠義侯府殺人!你家主子究竟安排的什麼?今日若是說不清楚,你便不必回了,我院中的花樹正等肥料呢!”
小太監見菁妃動了大怒,早已哆嗦個不住,頭都要磕出血來。
“主子早就說過,謝氏的姑娘動不得。這是那位要的,隻怕周身早已都是圈套了。娘娘隻需想想,謝氏若當真知道舊日如何,怎能夠避世十年,此時又跳出來盤算?若非要說是那謝小姐因此一行才卷入事中。這一個突發奇想就惹到當頭落下的厄運,怎麼想也太過巧合了些。主子隻怕是設好的陷阱,隻擔心咱們倉促動手,因有心人安排的誘餌入套,屆時就萬事皆空了。”
他往朝金鸞殿的方向使了個眼色,“那位多疑,娘娘也清楚。主子說既然那舞姬在咱們手上,不如就靜觀其變,等上幾日又何妨。反是那個小琴師,竟然能混去聖上麵前,恐怕背後並不簡單。還是先小心提防著,待往後順藤摸瓜,自然連根拔起。”
“還等!”
菁妃氣極,劈手將榻旁高幾上的碗盞打落在地,“人都已經送入了謝侯府。朝夕相處之下,萬一真讓謝跋扈知道了什麼,我隻看他這逍遙良王要如何的逍遙自在!”
小太監額頭的汗水已如瀑布,隻能勾著頭,繼續勸慰,“娘娘寬心。雖說太子有心收買謝氏,也不敢做的太過明目張膽。右相帶著那批新丁鬨的凶狠,謝氏為著自保,是不敢隨意表態的。”
菁妃狠狠瞪著他道“若太子經由那人與謝氏結盟,成為一丘之貉。如何謀劃發難豈不都是小事一樁!屆時本宮又該如何!”
“娘娘三思。”
小太監繼續磕頭,試圖勸道“此係非常時期,非常之事。行事之間,稍有差池便可大可小。今日入宮前,主子曾囑咐了小人要好生勸慰娘娘。娘娘必要仔細留神分辨,徐徐圖之。如今事態不明,各方都在靜觀其變,咱們也須得留幾分勝算在手,穩著些行事為上。”
“穩?”
鑲金嵌玉的護甲抵在了紫檀軟榻的雕花上,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主人的怒氣顯然已經到了頂。
“不要以為本宮不知道寧王世子去了何處!南境偏安一隅,休養生息了這些年,有了些起色便按耐不住,去歲起就在邊境頻頻生事。寧王這一手好棋,將兒子悄悄送去曆煉,想要與未來的儲君做保。他敢行至這一步,若說沒有皇帝的授意,教人如何能信!你家主子竟然還敢要我穩!”
菁妃氣的猛推高幾一把,哐當一聲,夾雜著她的怒吼,“既知是非常時期,還不抓緊去除後患,究竟穩的什麼名堂!難道真等人謀朝……”
“娘娘仔細留神!”
小太監急的喝出一聲,叭唧趴在了地上,鼻子差點磕出血來,所幸還是攔住了菁妃未能說出口的話。
菁妃已經氣的發抖,抓起手邊的琉璃鏡就朝他摔了出去,“滾。”
鏡子後頭鑲嵌的各色寶石碎了一地,耀出五彩繽紛的霞光。小太監卻連看也不敢多看,連滾帶爬出了盛華宮,行出幾丈後才出了口氣,伸手抹去了額頭的冷汗。
如此他仍是未敢回頭,蒼白著臉,急匆匆的就隻想著要逃離此處。
巡查的守衛見著他這幅模樣,以為又是一個被盛華宮裡的鬼給嚇丟了魂的。自此,那流言越發傳的沒了界限,隨便一個宮人都能講的繪聲繪色的,說的便如同大家都已親眼見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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