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世長安!
謝從安匆匆帶人趕往肅正堂。
遠遠隻見堂前地上羅列著數具屍體。簷下階上,有一人模樣狼狽,麵色如雪,手中握著一柄滴血的彎刀。
走近了方才認出來。
裳荷的發髻零亂,發須混了雨水貼在毫無人色的麵上,還掛著些泥土雜痕。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座上的那兩個,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
怪不得丫鬟們會怕得如此。
謝又晴讓出雨傘,先一步上前勸道“裳荷姐姐與我下去換件衣裳吧。”
裳荷瞧見她們主仆過來,咬著牙朝謝從安這方抱拳道“裳荷今日唐突……”
謝從安緊走幾步,在她手上一握,順帶掃了眼堂中座上癱著的兩個,笑盈盈道“裳荷姐姐怎麼這會兒才來?可是雨天路不好走,耽擱了。”
她笑著揮了揮手,示意仆從清理,順手將身上的的披風解了,將裳荷裹了起來。
老天似有意配合,雨水漸大,台階上混了血水的泥漿都被衝刷。片刻來往,這肅正堂前的血腥詭異已去了大半。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癱在座上的薛桂已喘勻了呼吸。他顫著手指向裳荷,“這妖女,她殺了……”
一記淩厲的眼風掃過,薛桂連踢帶扶的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又往後靠了靠,剩下的半句話自動吞入腹中。
憋屈與羞惱讓他忍不住轉向石萬璃使著眼色,對方卻隻管抱著手臂哎呦不停。
謝從安笑對他二人道“勞煩兩位冒雨前來,可是凍著了?晴兒還不快讓人送上薑茶。”罷了又轉朝裳荷囑咐“姐姐先去換件衣裳吧。”
那親密的語氣仿佛就似在安撫自家的姐妹。
裳荷已默默將形勢估量了數回。
她原本是有自己的打算,此時覺察出家主的有意維護,便也放下了強撐的心。
謝從安取出帕子,衝著還在偷瞄裳荷背影的薛桂道“薛閣主怎會與裳荷姐姐一路過來?我記得可是派了人到你府上去請的。”
提及此處,薛石二人直言晦氣。
今夜真的是倒了大黴,頭遭走逢卿垸就撞上這位夜叉奶奶。
他們正在那破院子外頭奇怪馬兒如何不肯走,一道閃電霹空而落,牆垣頹倒,露出裡頭一群人來。
四五個黑衣人將一人圍在中間,被圍攻的那個手持彎刀,戰的渾身是血,手上仍舊招式未歇,出擊必中,透著股絕殺的狠戾,在這深夜密雨之中,顯得如修羅鬼煞一般。
二人當即躲入車中避禍,不敢出聲,哪知這修羅將黑衣人砍淨後竟收了招式朝著馬車過來,行近了了才知是尹羿收養的那個裳荷姑娘。
薛桂嚷道“家主明鑒。裳高師如何渾身是血的出現在地牢之外,又因何與那些黑衣人殺的這般慘烈,老薛這裡一概不知。今日當真是走了錯路,才意外觸了這麼大一個黴頭。”
“薛閣主是說我裳荷姐姐是個黴頭?”
少女望來的目光清澈,卻冷的薛桂一個激靈,忙又轉頭看向夥伴。
石萬璃尚未想清楚方才逢卿垸中發生何事,更不想引起這位小家主的注意,所以打定了主意避開薛桂,佯裝還在發蒙。
謝從安卻已笑著朝他走了過來,“這位可是前些時候被薛閣主請入幕的石先生?”
石萬璃起身行禮“見過家主。”
“薛閣主於康州商界戰名赫赫,接手金閣二十載,未有一人得其青眼。不曾想我此行一來就能得見石先生,倒是意外驚喜。”
眼前少女笑得可愛,石萬璃卻汗毛直豎。
這可是動輒殺人的謝跋扈啊。
“家主謬讚,鄙人承受不起,承受不起。”
微彎的杏眼似看穿了他心內所想,瑩白的指尖摩挲著茶盞上的花紋,漫不經心的問道“石先生,薛閣主今年的經營……可與你們計劃的相去甚遠?”
石萬璃狀似難為,朝薛桂瞥了一眼,“家主若是要問金閣的事務,還是請薛閣主自己來答的好。”
“先生說笑。”
謝從安睨來一眼,“若是金閣的經營,我自會問他。”
驟然轉冷的語氣讓石萬璃僵住。
他心底原就懼著這位不講道理的跋扈少女,此時見到薛桂的臉也僵了,連忙陪笑“家主這話……恕石某愚笨,未能明白。”
“愚笨之人如何能做得二十年來入暮薛府的第一人?石先生可是真的愛說笑的很。”
少女的笑意越發矜冷,石萬璃的手抖的比方才還要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