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抹了淚,起身倒了碗茶來。
謝從安啜了一口,茶葉很粗,都是些沫子,入口澀的很,不如下午跟著點心送來的好。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問些問題,你好生答我不要扯謊,不然我就直接告訴華娘子說不要你了。”說罷仔細去瞧這丫頭反應。
隻見她拿袖子蹭了蹭臉,卻並未反抗,慶幸之餘,又直覺這丫頭有古怪。
接下來,雖然費了些力氣,總算讓謝從安弄明白了此刻所在。
澄江鎮,隸屬江南府的一個不出名的小地方,左依蓬山,右鄰泓江。蓬山之後便是東臨,其山勢特殊,又有惡匪多年盤踞,因此這裡沒能像江南府的其他城市那樣富足,人口簡單,就是個小破鎮子,甚至在前身的記憶裡都沒什麼印象,反倒是附近的陵化縣城更出名些。
“山匪生事,這裡的官府就從未管過嗎?”謝從安隨口一問,人已經歪倒在了床邊。
這一日她過的實在是累極了。
丫頭又懂事的倒了熱茶來,卻依然未曾答話。
有了前番來往,謝從安也懂了些她的脾性,起身接過茶道“你今晚睡哪?”
不料對方極為利索的往下一褪,直接躺在了床前的腳踏上。
一口氣瞬間頂在了謝從安的胸口。可她瞧著那丫頭一臉無辜,倒覺得有些眼熟,無奈的笑了起來。
好在華娘子大方,屋裡燃著數個炭盆,不然這樣睡,入了夜難免還是會被凍醒。
瞧著丫頭那雙蹭來蹭去的汙黑腳底,謝從安心內翻騰,最終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你去找幾件大毛衣服出來墊在身下,再蓋一些,先將今晚湊合過去。記得將窗縫再推開些,要確保它不會自己關上,再分幾個炭盆挪去窗下,拉一個過來放在床邊。睡前要記得。除了外廳桌上那盞燈,其餘的燈燭都要熄了。”
這丫頭果然機靈,按照叮囑一樣不落,手腳也利索的很。
謝從安躺在床上瞧著她忙碌,心裡終於偷偷鬆了口氣。
大概是有些適應了這裡,被褥上的熏香也不覺得反胃了,不知明日,還會有什麼事情等著自己。
原以為自己會是滿腹心事到天光,實際卻是無夢自醒。謝從安睡了個好覺,便在被窩裡賴床。
丫頭在外廳麵朝床榻坐著,與她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晌,她想了想道“我想洗澡,你去備些熱水來。”
等來等去,沒想到熱水沒來,卻等來了一個人。
“皮肉尚未長全,怎麼洗澡?倒是能有多少灰攔著你的乾淨!”
這人急衝衝進來,說話難免帶著氣,可一見到屋內的情景,語氣瞬間軟了下去。
“……雖說覃婆是熟手,那些針刺的傷口也不大,可你畢竟身子弱,隻怕再有什麼耽誤了的,不如先讓酸丫兒幫你擦擦,等幾日再洗也不礙的。”
窗邊是一出美人梳頭。妃色染白的褻衣裹住一指纖腰,碧裙斜裁,整個人便如一朵菡萏花開。鴉青的長發盤落在腿上,白玉蔥似的纖指間撚著柄半舊的鑲寶細篦。美人回頭莞爾一笑,外頭的耀白天色透過窗紙描出側麵的優美輪廓,便似是畫家名作上的神來之筆。
“那就聽華娘子的。”
謝從安這柔順又乖巧的模樣讓人十分滿意。華娘子順勢拉了凳子坐了下來,朝著屋子裡一番打量。
她便起身過來行禮,瞧準時機,指了一旁的丫頭道“我想給她改個名字。”
華娘子瞥了眼在倒茶的人,撚起桌上的果子隨意擺了擺手“都是賞春閣的裡人,就叫春櫻吧。”
謝從安的胸前瞬間刺癢起來。她接過熱茶,乖巧捧了過去,“不如叫櫻桃?我喜歡櫻桃。”
巴掌大的臉上杏眼透亮,水波生媚,細白的膚色仿佛是透明的,華娘子瞧著眼前的人,隻覺得口裡的酸甜似乎一下子沁到了心底,到了嘴邊的話也就不由的一起咽了下去,隻剩了個“好”字。
謝從安已經又殷勤的服侍心來,“不知我是否也有了名字?”
依舊是這幅溫溫柔柔的腔調,華娘子的臉上卻忽然多了沉思。
隻見她放了手裡的茶,換了個姿勢,將謝從安上下的打量著,明明還是那副喜歡的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模樣,笑容卻沒在眼角留下多少痕跡,半晌才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難道自己不知道?”
謝從安聽了,語氣落寞“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既然待在了賞春閣,就還是聽華娘子的吧。”
“當真不記得了?”華娘子微微挑起眉梢。
“不記得了。”
美人蹙眉垂目,撚起一顆果子,當真是一顰一笑皆可入畫。
華娘子收回了在她身上的目光,笑意在此刻終於入了眼,“你可是對花不喜?”
謝從安含笑搖頭,端莊淑女。
“那你就叫春櫻吧。”
柔順的笑容差點崩裂。
她深吸了口氣,忍住殺人的怒意,從齒間擠出溫柔,“不如改去一字,叫春影如何?”原本已經做好了拉扯的準備,不料對方竟開口念道“雙飛鷓鴣春影斜,美人盤金衣上花。”隻是那總是高亢急迫的嗓音此刻莫名的低落了幾分。
華娘子留下一個“好”字後起身離去,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讓謝從安望著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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