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交代你用溫水可是對了?”謝從安也有意將話接了過來,順勢調侃道“冬日天冷,好在咱們屋子裡暖和。這茶葉散碎乾澀,拿溫水沏來也不過分。等改日賺得了錢,再托人買更好的來,屆時就不必用溫水來避這苦澀,或從山泉深井取水,或是攢些露水雪水來泡,才真真的算是講究,能喝上一口好茶了。”
“春影姑娘懂得可真不少。”水仙不自覺的撇了嘴,伸出指頭將麵前的碟子推遠了些。
謝從安探身將茶塞進她手裡,“遇事謹慎小心是極好的,但姐姐也知道的,若是我害了你,不僅自己沒好處,華娘子這裡也多有麻煩。賞春閣要是做不下去,我往後的依靠不也就沒了。姐姐既說我懂得多,便該知道我不至於這樣的糊塗。”
手心的微燙似是暖化了水仙的心結。她抬手啜了口茶,漫長的香氣從口鼻而入,清新優雅,悠久不散,指尖微微一動,目光又瞟向了桌上的點心。
謝從安趁勢將碟子遞了過去,笑著道“雖然還算不得相熟,我說與姐姐的卻並非假話。畢竟,我如今記不得自己身份,也無處可去,哪怕可趁著眼下青春,覓得良人,卻總歸脫不出這世間色衰愛弛的輪回。更何況……有些話不當說,卻也不得不說,似我今日這般,就算是往後從了良,待跟著人回歸到正宅去,見到了家中主母,又能得到幾分好?反倒是情願留在這閣樓裡,隻想跟姐妹之間有個照應,也能掙得幾分自由與尊重。”
一番話說的水仙眼神迷離,遙望著空中一處,不知想起了什麼。
“話雖如此,卻也究竟喪氣了些。”
她終於接過了碟子,瞥了眼謝從安,欲言又止。
謝從安伸手為她撫平肩上褶皺,低聲道“賞春閣經營不易,華娘子和姐姐能相扶至今,春影是羨慕的。可我一不求富貴,二不信情愛,隻想妥善找個終身可依的地方。情愛無形,終歸是靠不住。”
“你有這樣的皮相,又有何所懼……”水仙小聲嘀咕著。
“以色侍人,終究會受其所累。”淺淡的笑容裡忽然多了些疲懶,謝從安的目光緩緩飄向窗邊,“得遇良人不負相托的戲碼,世人愛看,我卻不喜歡。”
這番演繹,不過是因為她借著先前問來的隻言片語,揣摩出了賞春閣的幾度更替。
華娘子是在前一任姿容漸衰身染重疾後被教坊司派來澄江的,水仙是她在此地救下的外來人,而碧蓮則是投奔水仙而來。幾人的身份經曆,再加上華娘子的“江湖客”,大概率是都聽信過什麼“誓為一雙人”的。
於是她低頭去弄裙擺,笑得更加厭煩,“我自認冷情,身無掛念,看來也不是什麼福澤深厚的命,不然不至於流落此處。但華娘子對我有相救之恩,又帶我不薄,我總得報還才是。”
這段表演似是感染了水仙,隻見她捏著點心,不知又在想什麼,眉心都揪了起來,卻不料半晌後忽然丟出一句“你既冷情就走了便是,連父母之恩都不記得,又為何一定惦記著要報華娘子這份恩。”
謝從安聽的心口一窒,冷笑道“我隻是記不得自己身世,又怎會不認父母之恩,且說冷清,也隻是說自己不信那些情情愛愛而已。書中的楊雀尚知銜環,我難道真能連隻鳥兒都不如?”
見她生氣,水仙反倒笑起來,口中淡淡哀歎“日日待在這樓中,對鏡空等年華老,還不是不如一隻楊雀。”
這話說的頗為落寞。
謝從安心中不定,便推了推她麵前的茶,“姐姐這話我不明白,難道華娘子還能關著你,不許你出去門麼?”
“倒也不是。”水仙歎了口氣,起身走向妝台,將妝奩裡的盒子一個個都撿了出來,“隻是在澄江這種地方,你我還能做些什麼?不就是一日日的數著時辰過。盼人來,送人走,看著這風霜雨雪,望著那燈籠燭台。這裡的孩童連瞧見個煙火都能開心許久,就算是你這樣傾城姿色,到了這裡,又能折騰出什麼意思。”
謝從安心中一動,佯作欣喜,“咱們這裡有煙火嗎?”
水仙隻是擺弄盒子,也不理會。
“沒有。”忙著吃東西的櫻桃接過話來,“早前卓公子曾為著討碧蓮姑娘開心放過一回。我在澄江長這麼大,也就見過那一次。算著日子,到明年春天就是兩年了。”
謝從安望著水仙的背影,故意問道“咱們這閣樓裡,過年也總還是要燃些爆竹吧?”
水仙側身回來瞥了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櫻桃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手裡的糕點,搖了搖頭,“這些我不知道。”
“我們既然靠著蓬山,可有盛產什麼?”謝從安又問。
“盜匪嗎?”櫻桃反問。
瞧她吃的腮幫子鼓鼓的,模樣可愛,謝從安抿唇擺手,笑了笑作罷,轉朝水仙道“姐姐可有什麼喜歡的事物?咱們不如找些樂子。似你說的,這日子過的越發沒趣味的,往後幾日若繼續下雪,又要被關在屋裡,不如早些商量著找些有趣的打發時間。”
水仙這才似起了興致,轉回身問她“不知春影姑娘平日裡都怎麼打發時間?”
謝從安才要開口,忽然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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