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結束,夜色已深。
顏質急步進了老爺子的房內。
“父親,那人身份未明,為何要將他迎入顏府?”
老人穩坐如山,朝著兒子擺了擺手。
顏質跟著慢了下來,隨著示意在一旁坐了,這才開口道“難道真的是三殿下的意思?”
衍聖公思索著搖了搖頭。
“這個謝家的女兒,著實的難纏。”顏質的眉頭如川,忽又散開,“不過好在後日就要嫁出去了。”說完長長舒了口氣。
衍聖公道“良王府連續幾日都大門緊閉,無人應聲。這般的反常,就連街巷之中都有了傳聞,卻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依我看,這個小丫頭心有成算,這麼快就將她嫁出去,說不得是不是一件好事。”
顏質從中聽出了幾分讚賞,不解道“父親是覺得她不錯?”記起方才書房中的情形,慌忙問道“……她既然持有表姐的那件舊物,為何不早早的拿出來?”罷了又覺察哪裡不對,喃喃的列數起這幾日的事來“宮宴當日她的確是穿著九皇子的披風回來。寧王世子早已離了長安,九皇子能支持她在宮中這般胡鬨,想來他二人亦有幾分交情。第二日宮中就來了人問候,也是九皇子的人。可她生病的消息傳回去,反倒沒了動靜……兒子這才慌了,以為她今日領回個男人,是又有了主意,準備拒婚。……可她就連那件東西都拿出來了,怎麼卻又變成了收義子?”
顏質琢磨著這些想不通的關係,實在是無從下手,感慨道“三殿下那處既然有變,我們被迫嫁女也已成事實。隻不過那個鄭如之恨謝家人恨得天下皆知,難道這謝家養出來的女兒真的就憨傻至此,能老老實實的嫁過去做個平妻?”
顏公的兩道濃眉亦是擰成了麻花,這般能讓他苦思冥想的事情也是少見。“她真能喜歡這個鄭合宜喜歡到連家仇都不顧了?”說完重重的歎了口氣,搖著頭再次歎道“果然女子總是易耽於情愛,實在是上不得台麵。”
“人人皆知那宮宴是場擂台。太子殿下都親自去了,三殿下卻竟然躲了起來。此事著實難解。”衍聖公眉間緊繃,“三殿下的心思本就難以捉摸,再多一個古靈精怪的她,就更顯得漂浮不定、難以猜度。如今嫁出去了,所幸也少些麻煩吧。”說罷又問起後日儀程。
顏質回道“鄭府的聘禮早早就送來了,一切都配合的很,到底是做足了麵子功夫。鄭如之這舉動也是古怪。按照常理來說,他應當是要趁機給些下馬威才對。”想了想又道“或許是太子勸他看顧大局,所以才會這般的配合?”
老人輕輕點頭“如今做事還是要往後多看上幾步。此刻的顏氏,一邊是東宮,一邊是良王。這丫頭在其中東拉西扯的鬨上一場,說不好是不是在做什麼障眼法,又或是在唱什麼空城計。”老人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你不如早些回去,去看看雲娘。”
冷不丁聽到雲娘的名字,顏質那張寫滿懷疑的臉也起了變化。“謝家的一個小丫頭罷了,又能有什麼本事翻雲覆雨。難道至於讓我們做到如此?”
老人停下腳步,回身盯著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你莫要當她是個小丫頭,當年也曾是謝氏一族的少主。”
顏質卻仍不死心,隻不過還未開口,老人的話已經斷了他的後路。
“明日開始,萬事不可懈怠。”
顏質抿唇垂首,隻能應下。
夜色中,顏府門外停著一輛馬車。
燈籠之下,一女三男,兩兩而立。
謝從安看了眼對麵借著說話偷瞟自己的兩個人,拉著曾法書走遠了幾步。
曾法書也看出那兩人各有心事,壓低了嗓音問“不論是何籌碼,你既然能說動聖公,為何不為自己提些有用的?”
謝從安歎道“還不是因為答應了韓瞻宇要好好的照顧你。”
曾法書忽然動容,收了紙扇卻沉默下來。
謝從安將他端詳了片刻後輕笑一聲“原來你知道他發生了什麼。”
曾法書也抱臂看著她,嘴唇微動卻張不開口。
謝從安笑著為他解開了心內枷鎖,“我隻希望他的犧牲值得。”
那雙明眸轉向夜空的一瞬,眼底映出的光亮分明是淚。
曾法書心中一軟,不忍的勸道“女子婚嫁,關係一生。”
謝從安轉身回來,看向他的表情尤其慎重。
“世人總愛定義些俗務規矩,不過是想要借此來破掉所謂的無常變化,妄圖用方法來確認安全,亦是種自我安慰罷了。世人亦道人各有命。屬於自己命運的安排,當然也隻有事主本人才最清楚。你若要給人建議,便需看得明白這架天秤的兩端都放著些什麼。畢竟這世間能拿來做砝碼的東西太多了,即便看上去相似,也有無數牽扯在那些所謂的規矩之外。各人選擇自己的命運,外人皆不得見,可又有許多的人總會抱著各種念頭向他人伸出手去。命運輪轉,至此而成,是為佛家所說緣法。白蓮花,很多事都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重要。該收手的時候,也許就是適合放下執念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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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法書的臉色隨著這一番莫測高深的話語漸漸凝重。他有些懷疑這小丫頭如此安排,是已經猜到了他打算明日搶婚。
怪不得主子每次都要反複叮囑,隻讓他保證她的安危……
或許自己這次是不該主動參與到其中……
謝從安轉朝柳禎煦催促一回,罷了又回身向他提醒“明日將事情都安排妥了就早些過來,後日可是要為我擋門攔轎的。”
那雙溫柔的笑眼讓曾法書心中又是一軟,點了點頭,隨後消失在街巷的暗影之中。
柳禎煦在一旁一直盯著謝從安,就是拖著不肯上車。
他這樣的身份,既催不得,又說不得。顏子騫也隻能站在一旁老實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