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之前隻是一個普通的修車工。
他之所以加入教團,隻是為了給女兒治療癱瘓。
那是幾年前的故事了。
而通過這個男人的故事,莎克雅也突然了解到了這個世界上更多的東西。
如果沒有忘記,人將永遠生活在痛苦中,因為一個普通人的煩惱永遠比快樂多。
和往年回家過年要排隊搶票不同,今年,男人帶著一家回到老家過年。
出行很順暢也很輕鬆,因為男人這次是開著自已的新車回去的。
隨著車離家越近,男人的心情也高漲了一些。
當初不太同意,心痛錢的老婆此時也覺得有車的好處而默不作聲。
村村通工程讓水泥路在丘陵緩坡中清晰起來,伴隨著引擎歡快的轟鳴。
男人兒時記憶中那長得可怕的山路變短了,也變得更加模糊。
車上每個人都四處往外眺望,努力搜尋記憶中鄉場河彎的樣子。
灶堂裡嗶嗶啪啪秸稈燃燒的炸響,把帶著溫度的紅光肆意潑在人臉上。
孩子們爭著來灶膛前燒火,笑聲鬨聲和著鬆枝散發的味道,從熏著臘肉掛著豆豉的煙囪旁漫延開來。家家戶戶的鳧鳧炊煙與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交織在一起。
男人笑了,他知道,回家的感覺真好。
母親在哪,家就在哪。
男人在家中排名老幺,上麵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
哥哥姐姐早已成家立業,都攜家帶口在外打工,一大家人難得坐到一起。
回家過年,是所有華夏人閒下來找回記憶中歡樂的旅程,也是追溯從哪裡來,將到哪裡去的認真思考。
對於男人這樣的農村人來說,出手大不大方,出行有沒有車都會成為鄉鄰們的評品這戶人家是否能乾的標準,好在男人沒有讓一家人失望。
在城市呆久了,家鄉的一切變得熟悉而又陌生,山還是那山,樹還是那樹,人卻不是那人了,生活的奔波忙碌,象是衝了若乾次的茶葉,變得越來越淡。
農曆元月初六,農村的大年還沒過完,等不及老屋前滿眼青油油的油菜花變成一片金黃,男人已經催促一家人從老家返回位於城裡的新家。
初七一大早,男人把車停在小區,脫下年前才買的新夾克,重新換上油汙厚重的工作服,在小區門口那不足10平方米的鋪麵前忙開了。
即將入學的學生、城市三輪車夫、小區居民,一撥又一撥,短短新年的幾天,就仿佛堆積了一年的活路……
男人必須儘全力撐起這個家,這個或許在時代麵前,在那些什麼莫名其妙的宇宙深處來的迷之敵人麵前,比一粒灰塵還要不起眼的家。
還有半身截癱的女兒。
這就是男人的動力,這就是他每天活著的意義。
來到城裡已經8年了,對於修電瓶車這一行,又累又臟的工作,不僅城裡人不願乾,很多外來打工的人也覺得算不上什麼正經生意。
不過對於他來說已經習以為常。
為什麼不去打工呢?工作不穩定,收入不多,還要看老板的臉色。
男人也算是是見過世麵的。
23歲,新婚不久的他就從遂寧農村跟著村裡人到沿海打工,進過廠,賣過苦力,學過機修。
他的目標也很明確,就是要用雙手和力氣為家裡創造一個未來。
至於未來具體是什麼?
對於十年前,口袋裡揣著單程火車票的他來說,前路注定不會平順。
莎克雅靜靜的聽著男人的講述,語速略帶遲緩。
但她聽得津津有味。
這是莎克雅未曾了解過的,屬於這個文明時代,一個打工人,一個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