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廠長在工廠裡是老資格的副廠長了,他的身後站著幾十個中層乾部,得罪了王副廠長,就等於是得罪了這批人。
當然,並不是說劉峰廠長畏懼王副廠長,畢竟國營工廠實行的是廠長負責製,劉峰是工廠裡的一把手。
他隻是不想讓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機械廠,重新陷入動蕩中。
“我的出身是不好,父母是歸國人員,但是婦聯的張乾事,她還是資本家大小姐呢!為什麼她的申請就能夠通過!”
今天丁秋楠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自然不會放棄,她佯裝生氣,音調提高了不少。
劉峰廠長聞言,心中頓時一股火氣湧出,一個小小的工人,竟然敢當麵跟他叫板。
“你”
還沒等他把火氣發泄出來,身後傳來的那道聲音,讓他頓時把後麵的話吞了回去。
“劉廠長,不患寡而患不均啊,王副廠長這樣為難一位女同誌,是不是有什麼死心?”
劉峰怔怔的扭過頭,看到不知何時,李衛東已經站在了他身後。
“李主任,王副廠長是廠裡的”
李衛東再次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劉廠長,我不是你們廠的工人,本來不該管這些閒事,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生性正直,最看不慣有些廠領導,仗著自己的權勢,欺壓工人。那樣的話,我們還建立這個新世界,有什麼意義?”
李衛東的突然插手,讓形勢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劉峰當了那麼多年廠長,能夠在黃主任勢力龐大的情況下,一直隱忍不發,心性不是那種愣頭青能夠相提並論的。
他絕對不會相信,李衛東是因為‘看不慣’,而甘願冒著得罪一個副廠長的風險,幫一個小工人說話。
那麼說這個丁秋楠,跟李衛東可能有些關係。
不,不隻是有些關係,這種關係還是很深厚的。
轉念間,劉峰廠長便放棄了把丁秋楠拒之門外的想法,麵帶笑容把丁秋楠讓進了辦公室裡。
“丁秋楠同誌,這麼說來,你的這件事情裡,可能有隱情。”
“劉廠長,我的出身是不好,但是也沒有嚴重到無法上大學的地步,況且,我僅僅是要求咱們機械廠通過我的申請,並不是要咱們廠保薦我上大學。”
劉峰廠長微微點頭,如有所思。
隻需通過申請跟保薦上大學,兩者是有很大差彆的。
機械廠對前者不用負責,一般情況下,即使知道出身有問題,廠裡麵也會睜一眼閉一隻眼。
而後者就不同了,機械廠要負責這位學員的身家清白,萬一學員在讀大學期間,作出了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當初同意保薦的那些人,都要受到牽連。
劉峰廠長沉思片刻,抬頭看向李衛東“李主任,這件事你怎麼看?”
“嗬,怎麼看?”李衛東端起搪瓷缸子猛飲兩口,大聲說道“我李衛東無論走到哪裡,隻有三個要求,公平,公平,還是特娘的公平。如果連這些都做不到,那麼我覺得這個地方,已經不適合我待著了。”
聽到這話,劉峰心中一驚,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不過麵對這種威脅,他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機械廠跟李衛東之間並沒有簽署協議,李衛東完全可以把衛東生產線交給其他工廠,甚至是直接上繳給部委,由部委統一安排生產任務。
到時候,他重振機械廠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王副廠長是不好惹,但是又不是不能惹,李衛東可是千萬惹不得。
劉峰權衡利弊後,臉上浮現出一絲怒容。
“胡鬨!”
這話嚇了丁秋楠一跳,她還以為劉峰是在斥責李衛東。
正想著該如何把事情全部攬在自己身上,隻聽見劉峰接著說道“你的出身並沒有什麼大問題,王副廠長這樣卡著你,實在是有些過分。”
丁秋楠懸在喉嚨眼的心臟重新回到肚子裡,感激的看了李衛東一眼。
李衛東則笑著附和“是啊,咱們廠有些領導乾部身居高位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他們已經脫離了群眾,機械廠要想再現往日的輝煌,必須得先肅清風紀。”
“李主任,你的意見很正確。”
劉峰廠長笑著說道“不過,肅清風紀的事情,並不急於一時,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做。首先要做的就是通過丁同誌的申請。”
李衛東心中一陣苦笑,看來想借著劉峰的手,搞掉王副廠長是不可能的了。
劉峰可以幫丁秋楠解決申請的問題,卻不會為了自己得罪那麼一大批人。
看來還要另尋他法了。
接過申請書,劉峰在上麵簽上名字,蓋上紅戳戳,遞了過去。
“丁秋楠同誌,希望你以後能夠前程似錦。”
看著這張期盼已久的申請書,丁秋楠一時間百感交集。
為了這份申請書,她這些年吃儘了苦頭,想儘了辦法,卻沒能拿到。
李衛東隻是一句話,便幫自己解決了。
這男人的本事,還真是大。
成為他的女人,也許是正確的選擇。
這樣想著,丁秋楠決定晚上好好感謝李衛東一番,在離開廠長辦公室的時候,背著劉峰廠長,悄默默的給李衛東拋了一個媚眼。
李衛東會意的點點頭。
丁秋楠離開後,李衛東並沒有當即離開,而是跟劉峰扯起了閒話。
“老劉,你們廠的那個王副廠長,究竟有什麼根底?”
劉峰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李衛東一眼,笑著說道“這事兒啊,一般人我還真不告訴他。老王本身是窮苦人家出身,他的媳婦兒娘家卻是老京城人了,當年在大軍進城的時候,為大軍不不少幫助,解放後,當時人才匱乏,上麵便啟用了一批前朝的人員,其中就有老王媳婦兒的老丈人。”
“這麼說,他那老丈人是前朝餘孽了?”李衛東嘴角微微翹起,淡淡的說道。
劉峰深深的看了李衛東一眼,笑著說“李主任,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你也知道,解放後,咱們對那些沒有欺壓過百姓的前朝官員,采取了既往不咎的策略方針。”
“沒有欺壓百姓嗬”
劉峰聽到李衛東哼出了這句話,心中猛地一跳。
他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