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為慈母、為孩子穿針引線的手,是年輕時曾輕掃峨眉、為自己添妝的手,是幼年時搖著撥浪鼓的——屬於人類的手。
祝無邀慢慢地轉過身,看著老婆婆胸膛處湧出的血液,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手指慢慢收緊,直到卦辭皺得不成樣子,指尖掐得手心生疼,才後知後覺地鬆開了手。
那份「祝福」仿佛無處著落般,飄落在地,再無人問津。
聽著客棧東家悲慟的哭聲,四人不知該勸些什麼,隻能沉默離開,給兩人留出空間。
走出客棧後。
祝無邀回頭看了眼,「長壽客棧」的牌匾依然掛在原處。
“長壽客棧啊……”
章知寒聽了這聲輕歎,也有幾分感慨,他說道
“成為陰鬼,要生前受儘折磨、又有著強烈執念,才能魂不離體、如同活人,能保持這麼多年清醒,極為罕見。”
也不知道這老婆婆遭受了什麼,才成為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若是被歹人所害,他章知寒發誓,必要那些人血債血償!
葉小舟沒有搭理他,走到祝無邀旁邊,好奇問道
“那簽辭本該是什麼樣的?”
聽到這句,沈安之抬頭看過來,有些疑惑
“祝姑娘,你沒有如實寫下簽辭?”
祝無邀點了點頭,把剛剛那一瞬間的契機感受,如實相告,聽得沈安之頗為感慨,又十分無可奈何。
他也說不清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
不過,就像祝姑娘說得,也許錯過了這次也無妨?
“祝姑娘心善,隻是,這回可惜了。”
葉小舟卻偏偏要刨根問底
“那老婆婆沒看見你寫得簽辭,你卻因此錯失了引氣入體的良機,有沒有很後悔?”
祝無邀剛想搖頭,突然呼吸一窒,停在了原地。
她的耳邊傳來了清晰無比的,如同擂鼓的聲音——
「咚!」
這一聲似乎直接傳到了腦海中,震得她耳中轟鳴、胸口悶痛,似乎周圍有一張巨大的網,罩住了她,將她與外界隔絕、失去感知。
“祝無邀,祝無邀——”
耳邊嗡嗡作響,葉小舟喊她名字的聲音,如同隔著一層膜,沉悶傳來。
祝無邀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仿佛墜入無邊無際的深淵,她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於是,她意識到了剛剛那一聲悶響,到底是什麼。
「咚!」
又是一聲,但這聲,似乎竭儘全力。
祝無邀胸口劇烈地起伏,抬頭看向正圍在身邊、驚疑不定的三人。
她緩慢而篤定地說道
“我聽見了,人死之前最後的心跳聲。”
說完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猛地回頭看去,長壽客棧重歸於寧靜,仿佛剛剛經曆的一切,隻是幻覺。
再也聽不到客棧東家的哭聲。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幾人重回客棧時,已經晚了,客棧東家依偎在母親的身邊,睡得格外安穩。
那張簽辭被細心的展平,邊緣處沾了些血跡。
可那兩句詩,卻乾乾淨淨。
「雨打枝梢今日落,錦繡花開又一春。」
祝無邀凝視眼前這一幕,沉默了很久。
最後,她輕聲道
“沈兄,我感受到天地靈氣了,它是一張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