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靈力恢複了。”
書老凝視她片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向前推去的書稿微微停滯,然後若無其事地被放到了書老麵前。
從葉小舟說可以幫她恢複靈力的那一刻起,祝無邀就知道,根本瞞不過去。
決定將葉小舟推出局那刻起,接下來每一步,都是萬仞懸崖。
這場交鋒,是最簡單的,也是最危險的。
賭得是,書老的「一念之間」。
說出那句話後,書老將那疊書稿拿在手中,翻開了第一頁。
最奪人視線的並非文章。
而是紅褐色的咒。
這是榮姐的看家本事,祝無邀不僅給胡三算過卦、得來了煉體之術,還去榮四姐那裡學來了此咒。
“我恢複靈力了,此咒連心,隻可惜習得時日尚短,隻能將我的命、與書籍這等死物相連。
“我隻要一本書的時間。”
若她死,則書毀;如果書老強行將她困住,亦可以命相挾。
除非,他在極短的時間內,用神識將整本書的內容全部記下,那麼祝無邀的命再沒有價值。
書老可以這樣做,可當他看到這本書的第一句——
“道可道……非常道……
“這……!”
不過短短幾句,似是蘊含著無限哲思,上觸環宇、直抵本源。
此道何道,究竟可說不可說,是尋常之外、還是非常之道,變與不變的界限又在何方,若人力有限、而道無極,以人之力,又該如何窺見大道?
書老想起了那振翼圖南的大鵬。
朝菌不知晦朔……
我竟亦是朝菌嗎?
看到書老眸中的思索,祝無邀很輕地呼出一口氣。
對於愛書的人來說,初見時往往鄭重,若是以神識強記,則會毀去此書帶給自己的驚喜感。
祝無邀動作很輕地向後退去,經過無鋒劍時,將它收到了腕間係著的儲物戒指裡。
又用控物術將自己的儲物袋拿了過來。
然後,悄悄地退了出去。
對於書老而言,她太弱小了;就像看一場戲劇,戲曲中的戀人、經曆過生離死彆正要雙雙化蝶,在此時,你瞥見了向後廚爬去的螞蟻。
祝無邀當然有猜測,書老也許並不喜歡待在礦場裡、也許上一次的修士叛亂就是他有意放縱……但這些,都隻是猜測。
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他的善行,而他的愛書和自傲、祝無邀卻親眼目睹。
即便如此,也依然太危險了。
但對於最終目的來說,已經足夠——
帶所有人逃向生路、或步入墳墓,抹去葉小舟不得不來的理由。
“東西已經交給書老了,不過漏了一篇,我還需要重新回去取一趟。”
祝無邀麵色平靜地對門口守衛說道。
然後,被帶回了礦場、重新扔進護罩當中。
祝無邀以手撐地,緩緩站起身。
“你回來了。”
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護罩之外,是黑壓壓的人頭。
毀去整個礦場、將眾人推向絕路的祝無邀,與這群亡命之徒,僅有一線之隔。
她抬起頭,看見了他們眼中的恨意與怒意,似乎……想將她剝皮拆骨。
如同被搗毀了家園的困獸,終於學會了露出獠牙、伸出利爪,刀兵已起,在昏暗的礦場中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令人膽戰心驚。
他們不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