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祝無邀疾行離去的背影。
宋柯子居然在心底升出了幾分茫然,茫然裡還帶著幾分自我質疑。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將剛剛說過的話回想了遍。
感覺每一句都很正常啊。
即便是最後那個對方掌門問題的回答,應該也很符合他在祝師妹麵前的形象吧。
這不應該吧。
“怎麼個回事兒呢……”
或許,宋柯子應該去趟北玄城,順著序蘭街一直往前走,然後左轉,經過蜿蜒曲折的小巷之後,就會碰見自己的知音——
鐵匠鋪的大牛。
明明計策天衣無縫、萬無一失、十拿九穩,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是沒成功。
隻可惜,有共鳴之人,並不是輕易能夠相識、並把酒言歡的。
————
見到祝無邀從牆的那邊落下來,沈安之在疑惑的同時,似乎又格外淡定,他起身打了個招呼,繼續低頭將曬過的書收起來。
“沈師兄,殺一人救萬人,可為否?”
沈安之仔細將書合上、擺放整齊,天色已暮,夕陽的餘暈昏黃,靜落於書卷之上,他說道
“以一己之身救萬人者,當為豪傑。
“義士死於我手,我當為其償命。”
祝無邀坐在院內的石桌前,猝不及防聽到了這個答案。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這個問題,即便在前世也無定論,沈安之的回答,不論正確與否,卻是不躲不避、算得上有擔當。
不,應該說——祝無邀其實沒想過,他竟然未曾逃避這個問題。
但轉而又想到,那是很久之前。
也許,那時候的沈安之與現在有所不同?
祝無邀看著他將一摞書抱進屋裡,然後端了壺茶,擺在石桌上,坐在一旁。
似是猶豫了下,沈安之問道
“親傳弟子之事?”
祝無邀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那葉小舟是怎麼答的這個問題?”
沈安之給兩人杯中分彆注了茶水,提到葉小舟,像是頗有幾分無奈地笑了笑,說道
“若我殺一人,與那萬人何乾?
“若我屠萬人,又與那一人何乾。”
祝無邀有幾分啞然,這個回答,還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但又確實是葉小舟能說出來的。
這個回答與宋柯子那句「不能讓一萬零一個人都死嗎」,其實有些相像,但卻格外不同。
葉小舟不顧惜自身名聲。
若是殺一人能救萬人,得看她興致如何,如果興致來了,少不得得試試。
葉小舟卻也有幾分情義。
若她站在了那一人的身旁,哪怕有萬人為敵亦不會畏懼。
祝無邀其實知道,葉小舟並不是良善之人,隻不過她作惡之時、自己從未親眼目睹罷了。
就像她對宋柯子的態度——隻要沒壞到我身上。
這裡是修真界,她不想去置喙他人的生存哲學,更何況她也管不了。
“那顧師姐與章師兄呢?”
沈安之說道
“章知寒修得是兵道,慈不掌兵。”
祝無邀了然。
若在戰場之上,很少有無人傷亡的狀況,隻有以最少的代價、來換取最大利益,必要的時候,以人命誘敵來換取勝利,亦是常見之事。
“但他並未徹底踐行自身所言,知行不一,故不通達,境界難有進益。”
沈安之繼續補充道。